沉吟更在紅蓮夜（組詩）

曹春梅

上海遺夢

上海對伊是說不清的痛

是隔著距離的失之交臂

甚或是小戶丫頭

難以高攀的夢中高枝

那年杭州的蓮蓬已經扔到上海了

伊的氣力用盡

只好聽憑碎珠遍地

激起江南水花

伊北上回鄉(xiāng)

把上海這枝玫瑰失落

伊的上海富麗堂皇若宋美玲霞飛路

的寓所

伊的上海柔媚宛妙如郭婉瑩唱畢業(yè)

歌的秀面

伊的上海剛烈俠勇有孫尚香的兵氣

伊的上海又是香消玉殞余音裊裊飄著

上官云珠的幽魂

上海，對伊是女性的

上海把伊從地上帶到天上飛

這風是年輕柔媚輕靈孤高

伸展到上海的紅顏遺事

帶伊去看何等不尋常的水土孕育那等

不尋常的人家

伊還要在上海租一椽小屋

必定要臨水臨橋

有幼女在清晨的巷子里賣梔子花

伊的時間選在四月響晴

伊在公共廚房里用一塊蜂窩煤點著爐

子

紅燒無刺魚和油燜豬蹄

清晨伊扎著圍裙趿拉著鞋把木制馬桶

遞給鄉(xiāng)下小販

中午伊買豆花羹和鮮活閘蟹與貨販討

價還價

夜晚伊穿上無袖衫到外灘吃牛排吹海

風

只用刀叉只說英文只付美金

丟一個衛(wèi)生眼波給下街的女孩

在地鐵里把最時尚的包裝袋放在最外

半夜聽盲漢咿咿呀呀的胡琴流浪在十

字街頭——

無限蒼涼

這是上海

伊的夢

從日出

到日落

早安，我的愛人

晨曦輕吻嬰孩熟睡的睫毛

滾燙的車輪天犬般歡快地歌唱

你忙碌的黎明呼嘯著向我迎面撲來

遂

微笑著道一聲

早安，我的愛人

落花誄?搖

攢了一季的相思

只等風輕水動

那個杏腮柳眉的冤家一回頭

就把瑩白如雪的瓣重重累累開綻

任他無情顧盼

拂了一身還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