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組詩）

秦螢亮

記石頭

在上古的時候

你比現在更有用處

可以帶著出竅的白云

在掌上縮成玲瓏的一塊

也可以在一夜之間

滿載著紅葉飛來

只要你喜歡

可以日日夜夜升高

一直高到云海

那時星斗隨意騰挪

像游戲的少年 忽然換位

天和地也有相似的紋理

在同一匹布上剪開

身軀高大的神祗

住在低矮的穹蒼下 憂愁喜樂

相繼死去 化為山梁和龍骨

那時珍稀的文字與姓氏 都由你

掌管

雕鑿之后 永不刪改

當你在洪荒中睡去

鰲足上的天柱被誰撥動

愈轉愈急 四極八荒

旋成一團水晶

將你遠遠拋出 落在千百年外

何不像火

噴吐之后就歸于平靜

何不像花

在民間的山野隨處采摘

而今 我惟在雨洗的青天上

認出屬于你的釉彩

代 筆

“軟如情人發啊

濕如

情人衣”

吹開薄紗書頁 你的繡像在此……

骨灰呢

秋風撕破的門扉總有燈盞閃進來

提燈的女子

總是胭脂紅 胭脂紅

象牙白 象牙白

三千弱水中提煉出的一滴

緣著水盂化開

也緣子夜的刻漏

和靜坐的身軀

周身溫暖

瓔珞般的靜脈與動脈

纖纖 生滿了座席 硯池 心壁

終于一千盞琉璃燈 照不透

一千卷貝葉經?搖 喚不回

少年人

不必推詳你哀艷的掌紋……

想來總是胭脂紅啊?搖 胭脂紅

象牙白啊?搖 象牙白

十步之間 怎么涌出血海

有時一夜就是一生

留那棵樹給我

明年春天 去樹下

認領那片花骸

夢

在我來后

你的家漲滿了新月的海水

一角窗簾低垂

斜浸著秋季的銀河

那些逝去的日子

在水中沉下暗藍的砂粒

我想要一張天圖

對照你窗口的星座

這是多年無人到來的夢境

鐘面的數字都已脫落

我像人魚 眷戀小小的珠光

和午夜浮游的螢火

別在黎明之前

打撈東方的瓶 或者西方的舵

讓我傾出整個淡藍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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