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偷奇遇

歐陽駒里

時 間 夏天的一個晚上

地 點 某公安局局長家。

人 物 小偷、女人、男人、學生

[晚上。雷局長家，布置簡陋，但顯得干凈整潔。一道手電光引出小偷。他在屋子里找了一圈泄氣地坐下。

小 媽的!這什么破廟?窮得連蚊子都沒一只。不行，俗話說“賊不走空”，就是衣褲，老子也要拿他兩件再說。(小偷在慌亂中偷了件并不合身的警服穿上，一不小心絆倒在沙發上，雙手剛好捧著沙發上的警帽。)這什么東西?(用手電筒一照，嚇得把警帽一扔。)啊!警……(小偷趕緊捂住自己的嘴巴，朝四周看了看，又跑到門邊聽了聽，輕輕打了自己一個耳光。)該死！怎么撞到“貓”窩里來了，這不找死嗎？（正準溜走，突然電話鈴響了，小偷迅速拿起電話，又后悔起來，對著自己的手罵)呸!又不是錢包，你下手那么快干嗎?(只好接聽。這時女人提著包上。)喂，找誰?雷局長?不在!(放下電話剛想走，門鈴響了。小偷嚇得躲在一邊不敢動。)

女 請問雷局長在家嗎?(小偷不語。)雷局長，我知道你在家，剛才還在說話呢。(小偷急得團團轉。)雷局長，我只耽擱你十分鐘……五分鐘……一分鐘……雷局長，你要不開門，那我就……只好坐在你家門口等了。

小 (作急地)別……(小偷跑到門縫往外看，旁白)是個女的？(對門外)你……認識雷局長?

女 我認識你家的門呀!

小 哦。(小偷松了口氣)嚇出我一身汗。

女 雷……

小 哎……別喊別喊，就來了。(小偷定定神，打開門。)

女 (女人摸著黑進屋)雷局長，你在哪里?怎么不開燈呀?嚇死人了。

小 就開，就開。(小偷只好打開燈。不自然地傻笑)嘿嘿，嘿嘿……

女 (覺得奇怪)雷局長，你……

小 我……我不是……

女 你不是雷局長?這警服都在身上呢，上面的星、杠，誰有這么大的膽子敢冒充你堂堂的公安局長?(悄悄地)你是怕我……找麻煩吧?

小 哪里哪里。(小偷后悔穿上警服，想脫又不好脫。女人自己找沙發坐下，發現小偷站在原地發抖。)

女 雷局長，你怎么……你冷呀?

小 我……我這是在練氣功呢。

女 你也坐呀。

小 好，好。(規矩地坐下)

女 雷局長。

小 到!(馬上站起來，發現不對頭)嘿嘿，習慣了，習慣了，這是……紀律。

女 雷局長真幽默。

小 (旁白)我尿都快急出來了。

女 (走到小偷身邊，小偷感覺渾身不自在。)雷局長，這哪象你的家呀!都什么年月了，你還是這些破桌爛椅的，我看呀，現在農民的家也比這好幾倍。我真是沒想到哇!如今還有這么廉潔的干部。

小 (旁白)我也沒想到哇?？磥砦疫@局長還得裝下去。(對女人)這沒什么，人民的公仆嘛。你找我有什么事?

女 (從包里掏出一疊錢放在茶幾上。)雷局長……

小 (看到錢，小偷頓時眼睛放光。)啊!這么多……(準備伸手，馬上發覺失態，又收回來，)你……這是……

女 雷局長，其實也沒什么。我丈夫不就是沒經過人家同意拿了點東西嘛。

小 什么?他也是……干這個的。(做小偷的手勢。)他偷了什么?

女 一個大貪官。要不是他揭發出來，國家還不知要受多大的損失。這樣說來，他也是有功有過呀!

小 對，對!那后來呢?

女 后來?后來還不是進了你們的局子。

小 嗨!背!背氣!這行竊呀，先得拜祖師。講究的是踩點準、信息靈，眼觀四路、耳聽八方。他們家都有誰，每天的生活規律怎樣，隔壁的鄰居在不在，那得了如指掌?？礈柿藭r機，就這么一下……(一把將茶幾上的錢塞進自己的口袋。)

女 (驚訝)雷局長對小偷的職業蠻在行的嘛!

小 警匪是一家嘛……

女 啊!

小 啊?哦，不，不，警匪是冤家。我是從職業的角度分析這個……這個小偷的一般規律。(又把錢放回茶幾上。)

女 (把錢又重新塞進小偷的口袋)這是我丈夫的名字，你就收下我們對你的一片敬意吧。好啦，我不打擾練氣功了，拜拜！（出門，掏出微型錄音機）呸！什么廉潔，狗屁！見了錢，比我丈夫的手還快!有了它，我就不信你不乖乖的聽我的。(女人下。一男子背著包上，堵在門口。)

小 (關上門，學著女人的腔調)雷局長，你就收下我們對你的一片敬意吧。就這么簡單?到手了?難怪這么多人搶著當官?原來它比我來得舒服多了。雷局長，今天兄弟就多有得罪了，后面的戲你就接著唱吧!(脫下警服，一開門，剛巧撞在了男子身上。)

小 哎喲!

男 (毫無表情地)這是雷局長家嗎?

小 (旁白)生意又來了。(忙關上門，裝腔作勢地)你找我有什么事呀?

男 (進屋并不理他，只是四處查看，小偷跟在后面，眼睛死死的盯著他的包)你就是雷……局長?

小 (發現自己沒穿警服，又趕緊穿上)怎么?不穿上它你就認不出來嗎?

男 (從包里拿出一個紙包丟在茶幾上)看看吧。

小 是……給我的?

男 (不耐煩)你到底是不是雷局長?

小 笑話?我不是，難道你是?(拿起紙包，掂了掂)我的娘，這么沉，怕是塊金磚吧。(小偷打開包，一把菜刀落地，小偷嚇得坐在地上)啊!刀……刀子!(說完爬起來就想跑，男子一把抓住他，將他推倒在沙發上。)你……你是誰?你要干什么？

男 (撿起刀)你說呢?

小 你是……賣菜刀的?送菜刀的?那是……哎呀，救命呀!

男 (捂住他的嘴)再叫，老子剁了你!

小 哎……別，別。兄弟，有話好說，有話好說。我不認識大哥

男 就不長記性了?去年的今天，你干了什么?

小 去年?我想想……去年……我沒去你家呀?

男 去年不就是你筆一揮，我兄弟的小命就完了。

小 ?。。偷刈眯盐蜻^來）你是來……

男 老子今天就是來給兄弟討個說法來的！

小 (急忙脫下警服)哎呀兄弟，你弄錯了，我冤枉呀!我不是你要找的什么……局長，我是……

男 怎么?剛才還人模狗樣的擺局長架子，轉眼就不認識自己了?你不是號稱什么鐵包公么?

小 我鐵雞公都不是。你要我怎么才給你說得清嘛。

男 老子不想聽你解釋。說!想留左手還是右手?

小 我……我兩只都有用咧!

男 那就一起剁!(男子追趕著小偷，小偷東躲西藏，邊跑邊喊“冤枉”。這時女學生包著紙箱子急上。)

學 雷伯伯，雷伯伯!(二人停住。)

男 (低聲對小偷)老子還會要來的!(急從窗口逃下。)

學 請問是雷局長家嗎?

小 (旁白)老子今天怕是碰了鬼!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開門)來了來了。

學 (抱著箱子急沖進來)雷伯伯……

小 (緊張)站住!別動，遠點，再遠點，把箱子放地上。

學 (急切地)叔叔……

小 別說話!把箱子打開……慢慢的……從這邊走過來，坐在沙發上。

學 叔叔，我要看看雷伯伯?(站起來)

小 坐下!(小偷翻開箱子，里面是一些營養品，這才松口氣。)說吧，什么事?

學 叔叔，雷伯伯他怎么啦?他得了什么病你快說呀?

小 (旁白)又來了一小瘋子。(對女學生吼道)我哪知道他得了什么病?你們就不能讓我安靜一會嗎?

學 你們都瞞著我……騙我。叔叔，快告訴我吧，雷伯伯怎么啦?

小 我真不知道哇。

學 (手捧著警帽，抽泣)雷伯伯，你怎么啦?你可不能……我有好消息要告訴你呀!

小 妹子，他是你什么人?

學 (深沉地)我沒有親人了，他是我唯一的親人!

小 那你應該知道他在哪里呀?

學 (搖搖頭)昨天，我收到了公安局張阿姨的一封信，才知道了這一切。(女學生掏出信，小偷接過來看。畫外音。)

畫 (聲音低沉)“山妹，你好。我姓張，你就叫我小張阿姨吧。三天前，我們局長，就是你的雷伯伯昏倒了，經醫院檢查，他得的是胃癌?！裉煳覀內タ此臅r候，他吃力地告訴我們，他還有一件事放心不下，那就是你。（停頓）后來我們才知道，十多年來，局長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有時甚至找我們處室的同志借錢，原來都是為了資助你呀……山妹，我今天給你寫這封信，是第一次違反了局長的命令，他不想讓你知道這一切。但我想，你應該知道這一切，應該記住這樣一個十幾年來默默無聞關懷你、幫助你的大恩人。如果你能考上大學，把這個喜訊告訴他，那對他是多么大的安慰呀!”

學 (撕心裂肺地)雷…伯…伯!我……我考上大學了!

小 (若有所思地)妹子，這些……都是真的?

學 (點點頭)嗯。(泣不成聲。突然，她緊緊抓住小偷的手)叔叔，你是雷伯伯的同事吧?

小 啊?就算……是吧。

學 那你趕快要他們想辦法給雷伯伯治病呀!

小 這……剛才信里不是說，他得的是不治之癥，除非奇跡發生嗎?

學 (眼一亮)奇跡?有的，一定會有的!就是付出我的生命，我也要讓這個奇跡發生!

小 妹子，你可不要干傻事。

學 叔叔，你就讓我見見雷伯伯吧?

小 我……

學 叔叔，你也是警察，也有孩子，難道你就忍心看著自己的孩子失去她唯一的親人嗎?你說呀!叔叔……我求求你了!(跪下)

小 (看著她，又看著警服，然后掏出那疊錢，心里充滿矛盾。最后，終于鼓足勇氣)好!我跟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