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雙球鞋

衛宣利

16歲那年，我考上了縣重點高中，父親很高興，親自帶我去參加面試。考試短跑時，我穿了一雙破舊的涼鞋，沒跑幾步，鞋子就在我的猝不及防中被遠遠地甩到了跑道上。我看著那只鞋，忽然覺得好笑，站在跑道上便傻笑不止。

我的體育得了“零”分，老師的理由是：態度極不嚴肅。我再也笑不出來了，要知道，體育成績不合格，分數再高，學校也不會錄取的。我淚眼蒙蒙地在人群中尋找父親，卻怎么也找不到。正在我萬分懊悔時，父親滿頭大汗地跑來了，手上拿著一雙嶄新的球鞋。他把鞋塞到我的手上，急急地說：“我去找老師說說，讓你再補考一次！”

我坐在地上換鞋，看到父親疾步穿過人群，擠到老師的考桌前，謙卑地彎著腰、低著頭，焦急地說著什么。父親的努力終于換來了我的補考資格，當他樂呵呵地跑過來告訴我時，我已是淚流滿面。

下午的補考，我以全年級第二的成績過關。

17歲時，我在一場意外的車禍中雙腿癱瘓了，醫生斷定我以后的歲月將在床上度過。父親沒敢把這個結果告訴我，他自己在醫院的廁所里抱著我的鞋號啕大哭。鐵骨錚錚的父親，完全像個無助的孩子。

父親不肯接受這樣的現實，他帶著軟成了一團泥似的我，走遍了大大小小的醫院。可是結果很無奈，中醫、西醫、氣功，凡是能試的辦法都試過了，療效卻甚微。

兩個月后，父親發現我腿上的肌肉開始萎縮。他終于不顧醫生的告誡，執拗地為我穿上鞋、讓我下地。他說：“孩子，你得站起來！”父親慢慢地把我移到床邊，他和母親一人架起我一只胳膊，努力想要讓我站起來?？墒俏野c軟的雙腿根本就不聽使喚，我的身體在父母的扶持下不停地打戰，豆大的汗珠從我的臉上滴落下來，父母也累得氣喘吁吁。但是父親依然堅持著不肯放棄，堅持的結果是父親摔倒在地上，我也重重地跌倒在他的身上。

我終于絕望，伏在父親的身上歇斯底里地痛哭起來。

父親長嘆一聲，老淚縱橫……

幸運的是，不久之后，一位鄰居從電視上看到有家醫院能治我的病。父親得到這個消息，激動得無以復加。籌了些錢，他便帶著我千里迢迢前去求醫。

沒想到，到了醫院的第二天，醫生便對父親說：“給她穿上鞋，背到樓下的雙杠里，先練習站立吧！”父親驚愕地瞪大了眼睛，吃驚地問：“她的腿，還能站嗎？”得到醫生肯定的回答后，父親激動地在房間里來回走了好幾圈，不停地搓著雙手，高興得不知如何是好。

直到要穿鞋的時候，他才忽然發現來的時候根本就沒有為我帶鞋。是啊，誰能想到我這輩子還會有再穿上鞋的機會呢？父親又喜又悔，連忙安慰我說：“別急別急，我這就去給你買，買雙新的！”

在那個陌生的城市里，父親跑到全市最大的商場里花了４７０元錢為我買了一雙名牌運動鞋。那雙鞋，是父親有生以來買的最貴的一雙鞋。以后，我就穿著那雙鞋，在醫生的指導和父親的扶持下，開始了艱苦的鍛煉。

后來，曾被斷言不能再走路的我學會了扶著雙杠走，拄著雙拐走，走出絕望，走出封閉，走向了社會，走出了我自己的一片天！

而今，那兩雙球鞋早已穿破，但我仍然常常想起它們。父愛，多么像這腳上的鞋，你踩著它走過泥濘，走過坎坷，走過生命中的千山萬水，你累了煩了，會把它脫掉，甚至把它扔得遠遠的?？墒窃谀阒匦麻_始走路的時候，你還必須穿上它，它會保護著你的腳不受傷害，陪著你走過風雨人生。

情感共鳴

語言樸實、情感真摯，是這篇文章的特點。文章以敘事為主，主要講述父親兩次為我買鞋的經過。這兩雙球鞋都是在我人生的關鍵時刻買的，體現了父親對我的無限關愛。結尾一段情感濃郁，也極富哲理，對全文起著點睛作用。

【周俊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