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條魚

該死啊！

我真的開始厭煩了。

微涼的海水像往常一樣拂過我的身體。可現在我的皮膚上卻完全沒有清涼舒爽的感覺，有的只是劇痛，由上腭傳來的劇痛襲遍全身。

我是一條十八英尺長的大魚，見鬼，魚可不是什么氣球，吹吹就會長大。十八英尺可以說是魚中頂極的了。隨便說一個，就能讓你知道我的厲害——我能報出各種魚鉤的型號。可今天，我中招了。

這也不能全怪我。你知道，像我這樣有身份的大魚是生活在遠海里的。這里很少有漁夫敢靠近。于是乎我睡得很安心，于是乎我醒來……很餓，于是乎我看到了甜點，于是乎……總之是貪吃惹禍，就英雄路短了。

臭老頭，對，就是說你，不要看別人，你這個臭老頭。你叫圣地亞歌吧，我幾年前就見過你。聽說你是個很厲害的漁夫。不過有什么用呢？你的小破木船已經被我拉了三個鐘頭了，瞧，那條麻繩已經深陷到你的手臂里了，血液在上面凝了厚厚的一層，已經結成塊了，你不痛嗎，開玩笑，不痛你皺什么眉頭啊，痛就快放手吧，臭老頭！

月亮已經出來了。

海上升明月，老頭睡著了。睡著了，混蛋老頭！我翻，疼吧，疼就松手，咱倆都好過。我口中的傷口已經很長了，你的身體更難過吧。左手一次又一次地抽搐，右腳也用不上力了吧，可惡，為什么力道一絲不減呢？

天空已經泛起了魚肚白。

見鬼，我討厭魚肚白。

嘩，我高高躍出海面。你真的老了啊，圣地亞歌，你的手已經疲憊，你甚至站不起來了。可我不得不承認，你的眼睛很美，大海中深藏的黑珍珠正嵌在你混濁的眼白中。我可以感到生命的流逝，我的鮮血緩緩溶入大海中，連同靈魂。

我——死了。

我現在身長一英寸，成為幽靈，浮游在死老頭眼前，我先不去神那里，我要看你死，老頭。你會死！你會失去夢想、尊嚴、信仰……一切的一切。你回不去的，失去的一切，你一樣也別想得到。

太陽要掉下去了。

喔，鯊魚耶，missing you，我早就知道你會來，殺了這老頭！老頭，你挺厲害的嘛，竟然和鯊魚斗。你斗不過他們的，怎么樣，魚叉沒了吧，呦，開始用船漿敲了，猛，實在是猛。

星星點燈。

老頭還在斗。我的身體還剩下不到一半啊。老頭啊，你就像個無助的乞丐一次又一次地敲打著緊閉的鐵門。也許，你更像一個戰士吧，一個孤獨的戰士，冒著漫天的箭攻打著一座城墻。你想守護的，只是心中的凈土；你想爭取的，只是不滅的尊嚴；你所獲得的，也許只有死亡，可能還會有敵人的敬畏吧。

遠處的燈火依稀可見。

船槳早已斷成數截，可老人還在打著：打著鯊魚的身體——用折斷的槳，打著我的心靈——用近乎完美的意志。

一條魚會笑嗎？不會。所以我的嘴角并沒有掛著苦澀上翹。

一條魚會哭嗎？不會，所以我的眼旁只有微咸的海水。

一條魚會有感情嗎？不會，所以充斥在我內心的并不是無盡的苦澀與感激。不是，只是一汪水。狂風下，是平靜的水。

老人躺到了床上，我便呆在老人身邊。

幽靈應回到神的身邊。我是幽靈，而老人不是神。去他的，我是有身份的幽靈。

【指導教師：朱 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