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陽門的五次火毀與重建

在經歷了五百多年世事滄桑之后，昔日北京城的十余座城門，今天，只有正陽門的城樓、箭樓保存完好，巍然屹立在天安門廣場的南端，成為老北京城的一種象征，愈加受到關注。

正陽門是明、清兩代王朝國都的正門，因其位于皇城和宮城的正前方，故俗稱“前門”。正陽門的前身叫麗正門，是元大都城的正南門。麗正門始建于元世祖至元四年(1267年)，當時的大都城設十一門，麗正門為南城垣正中之門，位置在今長安街天安門稍南一點。元代麗正門起初只有城樓，沒有甕城和箭樓，直到元末至正十九年(1359年)，才加修甕城和箭樓。元大都的麗正門一直使用到明永樂十七年(1419年)。

永樂元年(1403年)明成祖朱棣登基后，意欲將都城從南京應天府(今南京市)遷到北京，于是下詔改北平為北京，并從永樂四年(1406年)開始營建北京的宮殿和城垣。據《明太宗實錄》記載：“永樂十七年(1419年)十一月甲子，拓北京南城，計二千七百余丈。”即將元大都城南城垣向南拓展近一公里，于是麗正門遷到了今天正陽門的位置，當時仍沿稱麗正門。這次移建歷時兩年，于永樂十九年(1421年)完工。其后，經洪熙、宣德兩代，一直稱麗正門，而且形制未變，僅筑有城樓一座。直到明英宗正統元年(1436年)至正統四年(1439年)，大規模修建京師城墻和城門，正陽門才修筑了甕城、箭樓、東西閘樓，還疏浚城壕、建造石橋、牌樓，形成了“四門、三橋、五牌樓”的格局，并改稱麗正門為正陽門。

在清代的二百多年中，對北京的城墻和城門，依常例有過多次的修繕、改建，但基本上沿襲明朝舊制，在方位和形制上沒有改變。正陽門自建成至今雖經數次重建修葺，除其結構、高度、局部略有調整外，基本保持了明正統四年的格局，其位置與名稱一直未變。

正陽門自正統初年至清末。前后四百七十余年間，正陽門因兵燹或失火曾多次遭到不同程度的毀壞，因此也多次重建、修繕。正陽門火毀與重建見于史籍的便有五次。據文獻記載。這五次火毀的程度以清代兩個“庚子”年——即乾隆四十五年庚子(1780年)和光緒二十六年庚子(1900年)最為嚴重。而五次火毀中，均殃及箭樓，而城樓僅被毀過一次。

正陽門的第一次火毀，是在明萬歷三十八年(1610年)四月?！睹魇贰肪矶拧段逍兄尽分袑@次火毀的記載非常簡單：(萬歷)“三十八年四月丁丑夜，正陽門箭樓火”。由此可知，火災發生在夜間，可能是不慎所致，而且火災僅殃及箭樓。毀后旋即擬議修復。在明代，諸門執掌權在內官(太監)，修復正陽門是個大工程，當然要由內官主持。萬歷一朝，政治腐敗，賄賂公行，宦員擅權，中飽漁利是惟一目的。主持工程的太監們當時提出預算：需用白銀十三萬兩。而當時負責營造工程的衙門工程官員——營繕司郎中陳嘉言，為人正直梗介，認為內官所作的預算過大，堅持消減開支，最后只用了三萬兩銀子便將箭樓修復。結果陳嘉言被太監們排斥“出局”了。這次修繕箭樓只花了三萬兩銀子，估計火毀的程度不會太大。

正陽門的第二次火毀，是明末崇禎十七年(1644年)四月二十九日。據文獻記載，當日晚農民起義軍首領李自成在率部撤離北京時，放火焚毀宮殿及內城九門城樓。此前某些研究者可能有所諱言，大多不提及，但《明記》、《明史》、《明史紀事本末》及《國榷》等史書均有記載?！睹魇芳o事本末》卷七十八載：自成于四月二十九日“是夕，焚宮殿及九門城樓。詰旦，挾太子二王西走”。相對于《明史》的過于簡略，談遷所撰的《國榷》，對這次兵燹的情形，所記則較為詳細、可信：“丁亥昧爽，李自成出齊化門西走，劉宗敏、李友等次之。以萬騎為殿。先運薪木于內殿，縱火發炮，擊毀諸宮殿。通夕火光燭天。須臾，九門雉樓皆火發，城外草場并燃，與宮中火光相映，太廟、武英殿門僅存?！睋弦芍?，在李自成這次火燒宮殿與城門的人為破壞中，作為內城九門的正門，至少，正陽門的雉樓(箭樓)，又一次被燒。關于正陽門這次被毀后何時重建的具體情況，文獻無征，難以確指，但史載清順治帝進入北京后，曾對明宮殿進行過修繕，推測正陽門及其他八門的修繕，也應同時進行。

正陽門的第三次火毀，是在清乾隆四十五年(1780年)五月。關于這次火災的起因和重建過程，留下的資料很多，《高宗實錄》及清廷內務府檔案中，均有記載。據現存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內務府大臣金簡《堪估正陽門外火毀宮房事奏折》，可知乾隆四十五年五月十一日。正陽門外的一鋪面房不慎失火，恰遇風大助燃，火勢蔓延。連及正陽門南端的箭樓，還同時燒毀了東西月墻閘樓、官房等設施。金簡奏請：“經勘查，此項火毀房間內。有坐落大街門面房間為車馬通衢，應即時先行修理，以肅觀瞻。至各巷口內燒毀的鋪面房間是商賈聚集，按月征租之項，亦應一并陸續修整，理合奏明，請交英廉、福隆安、和珅對正陽門外大街兩鋪面房一律勘賈，依然照原來的樣式補蓋，俟補蓋完竣，交官房租庫照舊征租，謹此奏聞?！鼻〉劢拥阶嗾酆螅敿磁鷾蕦嵤?/p>

據當時主其事管者的奏報，此次正陽門大修，工程浩大，所費甚巨。其修繕工程預計用工二十四萬九千七百七十五個，主要包括：正陽門南面發券重檐箭樓一座七間，東西面寬十二丈五尺五寸，南北進深四丈，自臺階上皮至青砂石額枋上皮，高四丈三寸。外面下檐炮窗三層，上檐炮窗一層，每層南面十三座，東西二面各四座，共計八十四座。安青砂石過梁，枚框。榻板內透亮二十六個安松木炮窗板彩畫炮眼，不透亮五十八個磚上彩畫炮眼。內里發大磚券一座，東西長八丈一尺，南北寬二丈五寸，中高三丈七尺。南面墻身內小磚券一座，面寬二丈二尺，進深三丈四寸，中高二丈，金墩城磚五伏五券。東西二面墻身內小磚券一座，各面寬一丈，進深一丈二尺九寸，中高二丈，停滾磚七伏七券。北面接單檐抱廈五間，東西面寬九丈七尺，南北進深二丈一尺五寸，自臺階上皮至青砂石水盤檐上皮，高二丈八尺七寸。北面門口三座，東西兩面假炮窗四座。內里發桶子券三座，各長二丈四寸，高二丈，中一座寬二丈一尺，金墩城磚五伏五券，次兩座寬一丈。停滾磚七伏七券，以上城樓七間。抱廈五間都是歇山頭停瓦，綠琉璃瓦鑲邊，素琉璃中心脊瓦料，翼角安松木椽。望栢木角梁周圍安青砂石水盤檐、倒肩額枋斗料椽。望墻身露明處，用細停城磚成砌，不露明并背后用糙城磚成砌。東西北三面臺幫，安青砂石埋頭階踏，跺城磚成砌臺幫。補換杉木包鐵葉閘板一副，粘補城門兩扇，并修建東間樓一座三間，補換燈桿五根，補建正陽橋六柱，五牌樓一座，粘補正陽橋一座。北面正樓九間頭停夾隴，兩閘樓三間頭停折瓦等項目。

這次大規模的重建和修繕，自當年的八月中旬開始，至十一月底竣工，共用去工料銀六萬八千七百九十九兩。然而，由于在施工中，沒有全部新換磚石，致使新建箭樓和舊門甕券內有裂縫和鼓閃現象。出現了工程質量問題，負責督工的大臣英廉、和坤只好自請出資賠修，具體負責施工的工部郎中德齡等也分別受到了處分。

正陽門的第四次火毀發生在清道光二十九年(1849年)十一月二十九日，火起于不慎，而且僅殃及箭樓。《清實錄》道光二十九年十一月二十九日記：“正陽門箭樓災”；又道光二十九年十二月初三日，上“諭內閣：正陽門箭樓不戒于火，明年修復方位不宜。著派內務府大臣，迅速確實堪估興修，并著于立春以前趕緊開工。其動用何項錢糧，著內務大臣屆期請旨”。事實上，奉詔于道光三十年春開工的正陽門箭樓復建工程，進行起來困難重重，主要原因是當時正值鴉片戰爭后的第十年，朝廷國庫空虛，財力日絀。據大清《光緒會典·事例》記載的修復狀況：箭樓原狀是七間連檐進深，營造尺為三丈四尺四寸，后樓抱廈廊五間，上檐后抱廈廊五間，堪估修復工程共需白銀六萬八千八百零四十三兩。特別是所需的三丈四尺多長的大柁，工部營繕司已無力籌辦，后來只好“拆東墻補西墻”——把北京西郊暢春園中九經三事殿的三丈六尺長的大梁拆下使用，才把箭樓修復。此次重修前后用了兩年時間。

正陽門的第五次被毀，是在清末光緒二十六年(1900年)庚子事變中。此次正陽門被毀程度極為嚴重。城樓、箭樓、閘樓、鋪舍等均遭破壞，而以城樓與箭樓為甚。關于這次正陽門被毀情景，見于多種史料，綜合各家記述，大致情況是：光緒二十六年六月十六日晚，義和團為扶清滅洋，抵制洋貨，火燒位于大柵欄的老德記洋貨店，火勢迅速蔓延，最終殃及正陽門，箭樓被毀；兩個多月后，駐扎在甕城內的八國聯軍中的英軍雇傭軍印度兵失火，又將正陽門城樓燒毀。光緒二十八年(1902年)，清政府派時任直隸總督的袁世凱和順天府尹陳璧籌劃修復。當時的清政府，內憂外潰，民困國窮，一時拿不出錢來進行這樣大的工程，只好由袁世凱帶頭，倡導各省大員捐資助修。在修復施工中，因工部所藏的工程檔案經兵火焚掠無存，只好按照與正陽門平行的崇文、宣武二門的形制，并根據地盤廣狹，將高度與寬度酌量加大了一些，重建了正陽門的城樓與箭樓。正陽門這次重建，歷時最久，直至光緒三十二年(1906年)才竣工，而至今保存完好的正陽門城樓和箭樓，便是此次重建的成果。

作者單位：北京市正陽門管理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