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改革開放的第一天起,中國改革的目標是什么、改革之路如何走這些問題的爭論就綿延不斷。在這個意義上可以說,改革開放的過程也就是諸多觀點不斷爭論的過程。只是由于社會環境的不同,改革的爭論也呈現出波峰浪谷。綜觀28年以來的改革史,爭論的波峰出現了三次:1981-1984年的十二屆三中全會前為第一次,爭論焦點是計劃經濟與有計劃的商品經濟,最后確定了“有計劃的商品經濟”。1989—1992年十四大前為第二次,爭論焦點是計劃經濟與市場經濟,最后確定了“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在這以后,爭論仍然時有發生。例如,關于“非公有經濟是不是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組成部分”、“私有財產保護可否入憲”等問題的爭論曾一度十分激烈。但是,真正的第三次改革爭論是從“郎顧之爭”開始的。
郎顧之爭
2004年8月9日,香港中文大學教授郎咸平在上海復旦大學發表題為《格林柯爾:在國退民進的盛宴中狂歡》的演講,指責格林柯爾董事長顧雛軍利用“安營扎寨、乘虛而入、反客為主、投桃報李、洗個大澡、相貌迎人、借雞生蛋”七板斧伎倆,侵吞國有資產,席卷國家財富。顧雛軍指責郎咸平是在“誹謗”,并對郎咸平提起訴訟。此事一經媒體披露,立刻引起社會強烈關注,進而引發了關于國企產權改革的爭論。郎咸平認為現在社會最大的威脅是國有資產流失,并且呼吁停止國企改革,他宣稱,“國企不進行產權改革也可以搞好”,他建議政府用行政命令手段停止管理層收購。郎咸平指出的問題,內地學者早就揭露過,并不新鮮,但是內地學者使用的是學術語言,很難引起大眾關注的目光。而郎咸平以情緒化的語言訴諸大眾,再加上其香港學者的特殊身份,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力,從而刮起了“郎旋風”。
郎咸平要求停止國企改革的看法引起爭論。吳敬璉承認,在國有企業改制中確實出現了郎咸平所批評的蠶食和侵吞國有資產的情況,但是他明確表示不同意停止國有企業改制的觀點;北大教授周其仁認為,叫停國企改制的戰略,只能是延長國資被攫取的時間、增加國資被攫取的機會和數量。正確的選擇是堅持改制方針,增加改制的透明度,提升改制的程序合理性,盡最大可能減少改制中的攫取損失;中國社會科學院微觀經濟研究所研究員韓朝華呼吁人們“反思國企產權改革須注意鑒別方向”,他認為,國有企業改革中資產流失現象的本質在于不受約束的權力所導致的腐敗。而根治腐敗,歸根結底要靠民主和法治。這些經濟學家被輿論稱為“主流經濟學家”。
自稱“非主流經濟學家”的內地學者寫文章與郎咸平呼應。他們呼吁,寧愿全面停止改革,也不要扭曲的、不公正的改革。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員左大培、中國政法大學商學院教授楊帆、北京航空航天大學副研究員韓德強三人,發表了致黨和國家領導人的公開信,呼吁立即停止對國有企業進行各種形式的管理層收購,反思國有企業的改革思路。以上海財經大學研究中心主任程恩富為首的十位學者也在媒體上發表了《關于郎咸平質疑流行產權理論和侵吞國有資產問題的學術聲明》,對郎咸平予以支持。聲明說,要分清兩種改革開放觀,即分清社會主義方向的改革開放觀和新自由主義的改革開放觀的界限。他們認為,中外新自由主義經濟學家不顧大量的客觀事實,一味替“國退民進”的錯誤方針和由此造成的國有資產流失進行辯護。
“郎顧之爭”挑起了關于國企產權改革路徑與方向爭論,也引起了國家有關部門的關注。2005年4月,國務院國有資產監督管理委員會和財政部頒布《企業國有產權向管理層轉讓暫行規定》,明確表示大型國有及國有控股企業的國有產權不向管理層轉讓。
2005年7月29日,顧雛軍在北京首都機場被廣東省公安人員帶回接受審查。就此,沸沸揚揚的“郎顧之爭”似乎結束,但是要不要繼續國企改革、國企改革要不要觸動產權的爭論仍然在繼續。
“改革年”成為“反思改革年”
2004年中共中央召開“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提出要加快改革。從年底到年初,中央領導先后在多個場合發表講話,將2005年定位為中國的“改革年”。他強調要用更大力量推進經濟體制改革,并在一些重點領域和關鍵環節取得新突破。
但是,就在顧雛軍被拘前一天,即2005年7月28日,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社會發展研究部發表研究報告稱:“目前中國的醫療衛生體制改革基本上是不成功的。”該報告和顧雛軍被拘事件,以及衛生、教育、住房改革中出現的看病貴、上學貴、房價高等問題,引發了對市場化改革的整體反思,直接導致2005年“改革攻堅年”成為“改革反思年”。
一些質疑市場化改革的學者把九十年代實行市場化改革和新自由主義聯系起來。中國社科院“新自由主義研究”課題組發表的報告說:“當前,正是新自由主義在我國傳播走向深化的階段,也是我們對新自由主義的傳播與研究實施正確導向的關鍵階段。”北京大學教授吳樹青、中國人民大學教授吳易風、北京大學經濟學院教授胡代光、中國社會科學院副研究員楊斌等認為,國際上一直有人反復向我們宣傳西方公認的反共分子哈耶克的新自由主義,企圖用新自由主義誤導我國改革開放的方向。我們如果失去警惕,聽任新自由主義泛濫,公有制在國民經濟中的主體地位就會喪失,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就會蛻變成資本主義的市場經濟。他們強調,中國的改革開放是對社會主義制度的完善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發展,決不是走新自由主義理論所描繪的資本主義道路。中國的哲學社會科學工作者應當積極行動起來,回擊新自由主義理論對馬克思主義的挑戰,以鞏固馬克思主義在意識形態領域和哲學社會科學中的指導地位。
一些學者據理反駁,他們不同意“新自由主義左右了中國改革”的看法。中國經濟體制改革研究會會長高尚全呼吁人們警惕:“現在有的人借批判自由主義來否定改革,我們千萬不能被這種思想和言論所迷惑,千萬不能上當。”他主張應該用歷史唯物主義觀點去分析、判斷過去的改革。他發出警告:“我們要繼續解放思想,堅持改革,排除干擾,千萬不能因為批判新自由主義而否定改革,千萬不要上當,否則會有災難性的后果。”
在第二次改革爭論中名聲雀起的“皇甫平”(本名周瑞金)發表了文章《改革不可動搖》,認為“中國又走到了一個歷史性拐點”。文章說,我們面臨著國內矛盾凸顯期與國外摩擦多發期的交織,社會上出現一股新的否定改革、反對改革的思潮。他們把改革過程中出現的一些新問題、新矛盾,上綱為崇奉西方新自由主義的惡果,加以批判和否定,似乎又面臨一輪改革“姓社姓資”爭論的輪回。文章指出,目前有些人把改革中出現的新問題、新矛盾,統統歸罪于市場化改革本身,動搖改革,否定改革,這顯然是片面的、錯誤的。現實中諸多矛盾主要是由于市場經濟不成熟,市場機制作用不充分所致。作者呼吁“改革不能動搖,不能停步,更不能后退。以批判新自由主義來否定改革實踐,是從根本上否定我國改革的歷史”。
吳敬璉批評道:“某些傳統社會主義體制的‘老近衛軍’,利用大眾對我國社會中消極黑暗現象的正當不滿和學界人士對改革和發展中一些問題的有理有據的質疑,重倡他們在十幾年前提出過的‘取消計劃經濟,實行市場化就是改變社會主義制度,實行資本主義制度’的命題,指稱過去20多年的中國改革是由‘西方新自由主義主流經濟學’主導的,執行的是一條‘修正主義路線’,或稱‘資產階級自由化的改革路線’,力圖把人們引向反市場化改革的方向上去,并且取得了某些成功。”但是,吳敬璉也承認,改革存在四大缺陷:第一,國有經濟戰略性調整即“有進有退”的方針,沒有得到很好的貫徹;第二,現代市場經濟正常運轉所必須的民主法治環境遲遲未能建立;第三,政府必須提供的教育、基本社會保障等公共服務不但沒有加強,相反有削弱的趨勢;最后,與傳統社會主義經濟社會體制相適應、基于高投入的粗放增長方式也難于向基于技術進步和效率提高的集約增長方式轉變。由分配不公、貧富差距拉大、行政腐敗擴散等造成的社會矛盾呈現日益加劇的趨勢。在這種情況下,才爆發了關于我國改革和發展問題及中國應當何去何從的大爭論。
“劉國光旋風”
劉國光是對我國早期改革有影響的學者之一,過去他一直堅持中國改革的市場經濟取向,但近年來一反常態。2005年3月24日,在首屆“中國經濟學獎”頒獎會上,劉國光在發言中批評道:這些年來強調市場經濟多了,強調社會主義少了,他說:“有人認為,現在已經塵埃落定,市場占了上風,計劃經濟不再時興了。我不完全這么看。”
2005年7月15日,劉國光就經濟學教學和研究提出了一系列看法。他認為,當前經濟學教學與研究中,西方經濟學的影響上升,馬克思主義經濟學的指導地位削弱。他提出了“中國的經濟改革與發展究竟是以馬克思主義經濟學為指導還是以西方經濟學為指導”的問題。盡管講話內容以“經濟學教學研究中的一些問題”為主,但直接觸及西方理論是否會誤導中國經濟改革。他提出,現代西方經濟學整體上不適合于社會主義的中國,中國需要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來指導,而不能用西方經濟理論特別是新自由主義經濟理論來指導。他要求清理經濟學隊伍,“要檢查一下高校領導干部,包括校長、書記、校長助理、院長、系主任、研究室主任、研究所所長等等,是不是掌握在真正的馬克思主義者手中,不是就換”,“領導崗位一定要掌握在馬克思主義者手里”。
劉國光的談話后,一些批評改革的網站紛紛發表文章,表示支持與贊同。不少“非主流”經濟學者紛紛舉行各種形式的研討會,支持劉國光的講話,有人說繼郎咸平掀起“郎旋風”之后,劉國光掀起了“劉國光旋風”。“郎旋風”刮的是微觀經濟,而“劉旋風”則是直指宏觀經濟問題,因此“劉旋風”刮得越大越好。與此同時,不少人也在網絡上發表文章,公開反駁劉國光的觀點。
“劉國光旋風”公開指摘中國改革偏離了社會主義方向。一些學者問道:劉國光指的社會主義是什么含義?是斯大林式的社會主義還是北歐式的社會主義?還是我們改革前的社會主義?
深圳市的新世紀文明研究會會長徐景安連續發表了多篇與劉國光討論的文章。徐景安認為,有人對社會主義的認識仍然停留在斯大林式的傳統社會主義水平。關鍵的問題是要搞清楚什么是社會主義。傳統社會主義不是我們的選擇,中國改革的出路是創新社會主義。中國人民大學經濟學院教授何偉則認為,如果說中國改革的方向有問題,不是市場取向有問題,而是政治體制改革滯后,不能跟著什么人刮“旋風”。解決目前中國存在問題的辦法,就是政治民主化、壟斷市場化、輿論監督社會化。政治體制改革應趕快提到議事日程上來,這才是目前改革的方向。
“非公經濟36條”風波
2005年2月《國務院關于鼓勵支持和引導個體私營等非公有制經濟發展的若干意見》正式出臺,這份被業界廣泛稱之為“非公經濟36條”的頒發,被稱為“共和國成立56年來第一次以中央政府的名義發布的鼓勵支持和引導非公有制經濟發展的政策性文件,是中共十六大之后,中國民營企業期盼已久的關于非公經濟發展的一份非常及時和重要的綱領性文件。”
但是,不久就出現了一份萬言書《對于(國務院關于鼓勵支持和引導個體私營等非公有制經濟發展的若干意見)的意見》。萬言書指責“非公經濟36條”的基本內容違背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將會從根本上動搖乃至改變公有制的主體地位和國有經濟的主導地位。萬言書發出警告:“一旦私有制經濟占居主體地位,社會主義經濟基礎被挖空了,則《憲法》規定的人民民主專政和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的意識形態遲早要變質,幾千萬革命烈士拋頭顱灑熱血換來的人民江山將在紅旗招展之下悄然變色!這不是危言聳聽,而是老老實實地說出了馬克思主義早已揭示的不以人們主觀意志為轉移的客觀規律。”萬言書建議立即撤銷“非公經濟36條”,依據《憲法》制定《基本經濟制度法》和各種所有制經濟的單行法律,“保障我國經濟建設沿著社會主義的正確軌道向前發展”。
這份萬言書一時間廣為流傳,不但引起人們對“非公經濟36條”命運的憂慮,而且與國企改革爭論匯流在一起,使得爭論聲音越來越激烈,也導致“非公經濟36條”在落實過程中遭遇“腸梗阻”。到2006年初“非公經濟36條”推出一周年的時候,這個當初出臺之際被譽為將開啟“中國民營經濟春天”的文件卻顯得有些蒼白無力。一方面是人們強力推行民營經濟發展,但是2005年卻成為改革開放以來民營經濟最為艱難的一年。從地方到中央不斷有人出來抨擊民營企業的種種弊端,這種批評一度到了對民營企業在改革中所扮演角色的質疑。爭論又迅速擴大到民營企業家參與國企產權改革以及社會責任范圍。一場對經濟改革總體思路的辯論也由此拉開。其中產權體制改革因為過程的種種不規范成為爭論的焦點。由于揭發出一個貪官后面總有幾個老板,所以民營企業家成為學術討論之外社會民眾的矛頭所指。
物權法風波
民法是國家的基本法律,而物權法是民法的最基本的組成部分之一。物權法規范的是平等主體之間的財產關系,對明確財產歸屬,合理利用資源,保護權利人的財產權益,維護經濟社會秩序,具有重要作用。但是建國以來,我國一直沒有完整的民法典,也沒有物權法。在多方面的努力下,物權法草案終于在2005年完成。2005年7月1日,新華社向全社會公布了物權法草案全文,廣泛征求意見,不想卻引起一場軒然風波。 北京大學的法理學教授鞏獻田發表公開信,指責《草案》在形式上是平等保護全國每個公民的物權,核心和重點卻是在保護極少數人的物權,是在鼓吹私有化。公開信認定《草案》核心條款的廢除是違憲的,是背離社會主義原則,開歷史倒車。公開信在網上公布后,教育部下屬的一個研究機構以機構的名義把該學者的意見向中央進行上報。近一個月后,鞏獻田來到全國人大,與法工委的數位領導進行了長達“80分鐘的談話”。
鞏獻田、左大培、中國人民大學法學院副教授楊曉青和毛澤東旗幟網評論員紅木等對《草案》持批判態度,支持現有《草案》的則有中國政法大學原校長江平、中國人民大學楊立新教授、全國人大法律委員會委員王利明等。支持和反對的雙方,很快就形成了鮮明對立的兩方,圍繞《物權法》草案展開了激烈的論戰。
反對方認為,物權法草案是一部背離社會主義基本原則、開歷史倒車的草案,實質上妄圖用“私有財產神圣不可侵犯”的精神和原則取代“社會主義的公共財產神圣不可侵犯”,這是違憲的行為。在物權法制定上,要么走社會主義道路,要么走資本主義道路,決不存在第三條道路;支持方則認為:物權法是在憲法基本原則指導下制定的,它是符合經濟發展規律和歷史潮流的。物權法不是財產分配法,是對財產分配結果的確認。無論富人窮人的財產,只要是合法獲得的,物權法都要確認和保護。不能說蘇俄民法典就是社會主義的,就一切以它為范本,也不能認為德國民法典就是資本主義的,沒有可取之處。以蘇俄民法典作為我國制定物權法的標準,是教條僵化。
中國政法大學原校長、中國民商法權威江平教授說,這實質上是要不要改革開放的問題,是鞏獻田等人先將對《草案》的爭議上綱上線,“已經超出了《物權法》的范疇,他們實際上是覺得改革開放出了問題”。
2005年10月,《物權法(草案)》沒有按預定程序出現在人大常委會第19次審議項目之列。2006年3月的全國人民代表大會上,《物權法(草案)》沒有被提交表決。
樹欲靜而風不止
2006年2月底,原中國社會科學院副院長劉吉與一位中央高層領導進行了一次談話。劉吉對當前圍繞改革的大爭論憂心忡忡。他認為,改革開放是共產黨建國以來對中國最偉大的貢獻,也是中國共產黨執政的基礎,因此千萬動搖不得。這位中央高層領導鼓勵劉吉把自己的看法寫出來,送給中央最高層領導參考。在與那位中央高層領導進行談話后不久,劉吉寫成一篇6000多字的文章,通過特殊渠道擺上中央領導案頭。
在文章中,劉吉質疑郎咸平是從根本上否定國企改革,認為目前社會上有一股否定社會主義改革開放、反對鄧小平理論和三個代表重要思想的反動思潮,郎咸平不久前在《亞洲周刊》上發表的《人吃人的中國亟待和諧化》一文不過是其中最突出的一篇。這個思潮是“文化大革命”后遺癥的繼續,在鄧小平發起社會主義改革開放伊始就一直存在。這次全面否定社會主義改革開放的反動思潮的一個特點是,老“左”派新“左”派大聯合,是“左”派與海外右派大聯合;與以往歷次“左”潮不同,這次不是直接進行意識形態斗爭,而是集中攻擊經濟現象和所謂的“主流經濟學家”。劉吉建議:中央應明確表態,及時撥正中國前進的方向,決不能讓否定改革開放的“左”的右的觀點繼續自由泛濫。
2006年3月6日中共中央總書記胡錦濤參加人大上海代表團審議時強調,要在新的歷史起點上繼續推進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說到底要靠深化改革、擴大開放。要毫不動搖地堅持改革方向,進一步堅定改革的決心和信心,不斷完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充分發揮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基礎性作用,同時努力加強和改善宏觀調控,保證經濟社會又快又好發展。要不失時機地推進改革,切實加大改革力度,在一些重要領域和關鍵環節實現改革的新突破,同時注重提高改革決策的科學性,增強改革措施的協調性,使改革兼顧到各方面利益、照顧到各方面關系,真正得到廣大人民群眾擁護和支持。這是中央對前一段時間以“反思改革”為名否定改革思潮的回答,表明了中央繼續改革的鮮明態度。溫家寶總理在記者招待會上,重申了胡錦濤總書記的講話,指出“盡管中國目前的改革有很多困難和問題,但是只能向前進,倒退是沒有出路的”。
6月5日《人民日報》發表了文章《毫不動搖地堅持改革方向》,文章署名“鐘軒理”。知悉內情的人知道,這其實是“中宣部理論局”縮寫的諧音。文章說,改革開放是強國之路,是決定當代中國命運的重大抉擇。改革要取得成功,必須始終堅持正確的方向,要注重提高改革決策的科學性,要注重增強改革措施的協調性,要正確處理改革發展穩定的關系。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是同社會主義基本制度結合在一起的。要堅持把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和社會主義基本制度緊密結合起來,更好地發揮市場經濟的長處,更好地發揮社會主義制度的優越性。在《人民日報》發表的同時,新華社發出通稿,全國各大媒體予以轉載。
2006年3月4日,中國經濟體制改革研究會在杏林山莊舉辦了“宏觀經濟與改革走勢”座談會。這本是一次內部的專家例會,會議的主題是為了堅定不移地推進改革開放。針對近一兩年來社會上有關改革的大討論,通過實事求是地分析,澄清認識,堅定方向,以期形成改革的共識與合力,提出措施建議,加快推進改革。出人意料的是,有一位學者發表了一些出格的言論,更沒有想到的是,有人私自將會議的原始速記稿刊登在海外的華人論壇網站上。個別網站以大批判開路,無限上綱,斷章取義,攻其一點,不及其余。有人還把一個普通的座談會與當年國民黨“西山會議派”扯到一起,戴上“西山會議”的帽子,進行惡意炒作。
7月1日,“《劉國光旋風實錄》出版座談會”在北京舉行。會上許多發言人呼吁展開“改革必須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必須堅持社會主義方向的大討論”。有人在書面發言中指出,在目前,無論是政治、經濟還是意識形態領域,都存在著階級斗爭。要提醒全黨同志不要忘記我們黨的無產階級性質,不要忘記工人階級是我黨的階級基礎。
改革爭論至今仍未有止息的跡象,讓一些有識之士憂心忡忡。
第三次改革爭論與前兩次爭論不同,這次爭論由國企產權改革發端,從經濟學界迅速擴展到整個學界,并通過網絡等媒介全面走向公開,轉化為全社會的一次反思,一步步上升為全社會廣泛參與的一場關于改革開放向何處去的大討論。
有的學者說:在這場爭論中“主流”與“非主流”的博弈,公平與效率的沖突,對“社會主義”的傳統理解和現代理解的對立,正是中國改革進退維谷、左右為難的縮影。中國改革已經走到要害地方了。
(本文摘自《大碰撞》一書,該書已由新華出版社出版)
(責任編輯 楊繼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