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克·克盧格曼
對于靠說話維生的他,被切掉了大部分右邊聲帶,該怎么活下去?
1989年,醫生發覺我患了擴散性喉癌,替我動手術。手術十分成功,只有一個問題——割除時,需切除的部分比最初估計的深得多,我右邊的聲帶只剩下一小截。
我大受打擊。癌魔固然祛除,但我幾乎連低聲說話的能力都喪失了,而我一直靠說話維生,在舞臺上、電視上都是如此。第一個到醫院探望我的朋友,是東尼·蘭德爾。我們合作演出已有30年了。
他安慰我說:“你會好起來的。”我用手勢表示,失了聲讓我十分憤恨。這時,他很認真地說:“杰克,你如果要恢復工作,我會安排,這不是開玩笑。”東尼素來言而有信。
結識東尼
上世紀50年代,我看電視劇《皮沛思先生》,第一次看見東尼,馬上成為他的影迷。多年前,他在舞臺和廣播界已是成就輝煌,因此,后來有幸和他合作,對我來說值得大書特書。當時是1955年,我們合演哥倫比亞廣播公司連續劇《與冒險有約》的其中一集,東尼扮演教授,我則扮演歹徒。由于是現場直播,所以特別有趣。
那次合作之后,我沒有再和他見面,直到1970年我們初次排演電視連續劇《難兄難弟》(又作《錯配的一對》)的第一集。我們在制片加里,馬歇爾的辦公室里,把劇本念一遍。我念到一處,覺得自己飾演的邋遢鬼奧斯卡·麥迪遜應該向有潔癖的費利克斯·昂格爾(東尼飾)高聲呼喝。
東尼不同意我的觀點,他堅持:“這樣不對。你演時不會真的這樣吧?”
我說:“我不知道,也許會叫得更大聲,看情形吧。”
東尼斬釘截鐵地說:“不行!你不可以大聲叫喊,絕對不可以!”
我轉頭對加里說:“這樣子我不能演了。”
東尼問:“有什么不妥當?”
我反駁:“我絕對不會教你怎樣演。”
東尼聳聳肩:“好吧,我不過想幫忙而已。”
我們從此互相尊重,而這也是我們長期合作無間的重要基礎。東尼經常激起我冒險一試的精神。《難兄難弟》表演逼真,原因之一固然是現實生活中我們的性格與角色相近;另一原因是我們都是訓練有素的舞臺劇演員。跟東尼這樣有才華的演員合作,我不得不全力以赴。
鍛煉聲帶
我開刀后過了3年,聽說有些小報準備發表報道,說我命在須臾。這純粹是向壁虛構,我沒想過東山再起,但癌癥確是被我擊退了。我決定接受電視訪問;發聲專家兼歌唱老師加里·卡托納看到了,便和我聯絡。
他說:“我也許能夠幫助你。”之后四個月,我致力做些奇怪而劇烈的練習。加里說,只要我左邊的聲帶夠強勁,或許可伸展過去,搭上右邊聲帶的剩余部分。這對我來說有如科幻小說,但過了一段時間,我的確聽到自己微弱的聲音了。
電話似乎通靈,這時響了起來。“杰克,我是東尼!你知道嗎?要是我們能夠在百老匯演出一場《難兄難弟》,就可以替國家演員劇場募得100萬美元。”這劇場是他的心肝寶貝,但那時我還是說話維艱,就叫他別指望了,隨即掛斷電話。
我跟加里談到這件事。他說:“告訴東尼,六個月后你就可以和他同臺演出。”
我向來不想顯得軟弱經不住打擊,我渴望重過演藝生涯,也知道東尼努力為我打氣。那六個月我不斷吸蒸氣,鍛煉聲帶,進展不錯。難以聽到的低語慢慢變得較為響亮,又慢慢變成了聲音。
重返舞臺
演出的日期來臨了。
我在后臺等待,一顆心怦怦亂跳。到我出場了,我說了第一句臺詞,聽見觀眾在座位上挪動。我雖然開了麥克風,但聽不見自己的聲音,不禁驚惶失措,心想:天啊,我是怎么盤算的?還有兩個小時怎么挨過去?
我雙腿發軟,勉力站著。警察默里問我吃的是什么,我回答:“三明治,有褐色的,有綠色的。”
他問:“綠色的是什么?”
“要不是很新鮮的干酪,就是很不新鮮的肉。”觀眾確確實實笑了起來。顯然,他們聽見我的聲音了。
東尼這時在舞臺的另一邊。我看見他眼睛閃出喜悅的光芒,也明白他的意思:“加油,加油!我早知道你辦得到。”那兩小時的演出,我贏得最初演出時贏得的所有笑聲。東尼一直在我身旁,做我的精神支柱。我永遠不會忘記這份情誼。
劇終時,觀眾為我們起立歡呼了兩分鐘。落幕后,舞臺經理說:“你們聽到沒有?”
觀眾仍舊站著鼓掌,要求再次謝幕。我們忍不住哭了起來,他們也哭了。那是百老匯真情流露的7分鐘。
在演出后舉辦的派對上,東尼見人就說我是“世上最勇敢的混蛋”。那一夜是我一生中最美妙的。東尼給了我新生。
海外星云 2006年1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