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幫老大的爭議人生

他是惡名昭彰的黑幫老大，也是榮獲諾貝爾和平獎提名的死囚。這一切讓人覺得不可思議。但這確是斯坦利·托基·威廉斯(Stanley Tookie Williams)一生的真實寫照。

當地時間2005年12月13日凌晨0點35分，斯坦利·托基·威廉斯的死期終于來臨。行刑前，威廉斯為自己點的“最后一道晚餐”是一杯牛奶。之后，舊金山圣昆廷監獄內，在39人(包括17名記者)見證下，監獄職員花了12分鐘才在威廉斯手臂上找到注射毒針的靜脈。期間威廉斯曾問道：“還沒找到嗎?”躺在行刑床上的威廉斯，還不時抬頭望著為他出版書籍的編輯貝克妮爾以及2位替他爭取特赦的支持者

“瘸子幫”大魔頭

1953年12月29日，斯坦利·托基·威廉斯出生在新奧爾良。不滿1周歲時，父親便離家出走；6歲，母親帶著他來到加州，落腳在洛杉磯一處貧民區。從此，小小年紀的威廉斯染上了一身惡習：拉幫結派、打架斗毆、搶劫偷盜……無惡不作。

1971年，威廉斯在洛杉磯成立“瘸子幫”(Crips)，18歲便成為黑幫“老大”。威廉斯做夢都沒想到，“瘸子幫”的勢力會像瘟疫般蔓延到美國43個州，甚至遠至南非、加拿大和德國，發展成為全美勢力最大的黑幫之一。無數青少年被拉入幫會，作奸犯科，互相殘殺，僅在1971年的一場幫派“戰斗”中，“瘸子幫”就奪去了數百條人命。一時間，人人談“瘸子幫”色變，威廉斯成了人們心目中恐怖的“大魔頭”。

1979年2月27日，在一家7-11便利店內，威廉斯為了區區122美元現金，竟然開槍將年僅26歲的店員艾伯特·歐文斯打死。就在這樁搶劫、殺人案之后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威廉斯潛入臺灣移民楊在禪經營的一家小旅館，故伎重施，僅為600美元，開槍打死了店主一家3口。1981年，法庭裁定威廉斯4項謀殺罪名成立，判處死刑。

威廉斯一直堅稱自己無辜，說遭警方針對，不停上訴；雖然上訴都被一一駁回，但執行死刑的日期因此得以一拖再拖。被打人死牢的最初幾年，威廉斯仍然仗勢欺人，還多次襲擊獄警和囚犯，當局擔心他在監獄內發動黑幫騷亂，便將他單獨囚禁。

獄中出書“拯救”青少年

時光荏苒，一晃7年過去了。在孤獨的死囚生活中，威廉斯漸漸有所反省。從1993年起，他便沒有違規記錄，期間，威廉斯除自學多種語言，還利用每天15分鐘的通話時間，向人口述自己的經歷，終于在1996年出版了自傳——《監獄生活》(Life in Prison)。

在自傳中，威廉斯講述了他在獄中的生活經歷，告誡青少年要力爭上游，遠離暴力與幫派，至今，這本書仍然是美國青少年學生的參考教材。2004年，好萊塢還根據他的經歷拍攝成電影《拯救：斯坦利·威廉斯的故事》。之后，威廉斯再接再厲，相繼出版了8本以青少年為對象的書籍，現身說法，揭露黑幫的真面目，勸喻年輕人切勿誤入歧途，鼓勵那些身在黑幫的成員懸崖勒馬，重新做人。

回想過去自己的所作所為，給他人、社會造成的痛苦和傷害，威廉斯后悔不已。1997年4月13日，他在獄中寫了一封道歉信：

26年前，我和雷蒙在洛杉磯中南部社區成立了Crips幫會，專拉青少年入會。當時，我從沒想過有一天，“Crips”的勢力會擴大至整個加州，以及美國其他地區，甚至遠至南非的一些城市。我也從沒想過“Crips”會摧毀這么多青少年的生命，尤其黑人青年相互間的殘殺。

雷蒙于1979年被殺死，如果他今天仍活在世上，我相信他也會和我一樣，麻煩纏身。

因此，我今天向你們所有人——每天都要在美國和南非街頭面對危險黑幫的青少年，做出道歉。我為自己過去的所作所為感到后悔，我不會再參與這些所謂的幫會生活。

為了制止青少年之間互相傷害，我寫了一系列青少年讀物，目的是想盡一己之力，融化青少年的心，告誡他們提防黑幫的禍害。

感謝主!我不再是一個行尸走肉的人，我祈求有一天，別人會接受我的道歉，我祈求黑幫給你們所帶來的痛苦會很快結束，也祈求黑幫成員早日停止互相殘殺。

此外，威廉斯還開設了“網絡街頭和平計劃”網站，通過電子郵件和聊天室與青少年談心，勸誡他們不要走自己的老路。為表彰威廉斯推動國際青少年和平運動以及反暴力行為，他曾獲諾貝爾和平獎提名，就連總統布什也曾公開贊揚他近年來為社會所做出的貢獻。

州長施瓦辛格拒簽特赦令

盡管威廉斯做出的努力漸漸獲得了公眾的肯定和認同，但在獄中熬過了24年后，他終于要面對死期的來臨。

自從美國于1976年恢復執行死刑以來，被處決的囚犯去年底便突破1000人，“死刑”也一直是當今美國社會爭議最激烈、最持久的問題之一。而威廉斯是否應該執行死刑，更是引發了新一輪爭議。

受害人歐文斯的繼母羅拉說：“不管現在威廉斯做什么好事，都無法彌補他曾經犯下的罪行，而被他殺害的死者也無法復活。既然法庭已經判處威廉斯有罪，他便應該尊重法庭的判決，應該接受應得的懲罰。”

羅拉批評那些反對死刑的人大多數都有政治動機。她說：“被殺死的是我的親人，而那些人沒有切膚之痛；他們說，只要犯法的人改過自新，便不應該計較他的過去，但他們沒想過那人是一個殺人兇手。”

愿意出面為威廉斯求情的不乏知名人士，包括奧斯卡影帝杰米·福克斯、南非大主教杜圖以及美國黑人民權領袖杰克遜等，此外，還有5萬多人簽名支持特赦他。威廉斯的支持者表示，與其了結威廉斯的生命，還不如讓他活下來，讓他繼續以過來人身份，引導年輕人走上正道。反對死刑的人也指出，如果像威廉斯這樣的壞人都可以改過自新，顯示死刑是錯誤的，因為死刑剝奪了罪犯改過自新的機會。

雖然各方為他懇切求情，但加州最高法院最終還是否決了威廉斯第五次延緩死刑的請求。行刑前12小時，州長施瓦辛格也拒絕改變這個拖延了24年的案子的終審判決。施瓦辛格表示，很難決定是否應該特赦威廉斯，因為他過去10多年所做的一切，是否是誠心、徹底懺悔?抑或裝模作樣?施瓦辛格說：“威廉斯堅稱自己是無辜的，并表示不會、也不應該對4名被謀殺的受害人道歉或贖罪。”

行刑時刻

面對死神一步一步逼近，歷盡滄桑的威廉斯顯得“冷靜和沉著”，他表示：“我的內心十分平靜，我不害怕死亡，但我仍然希望可以活在世上，繼續為社會做些有意義的事情，為自己過去所犯下的罪行做出補償。”

黑人民權領袖杰克遜曾經和威廉斯會面25分鐘，兩人一起祈禱，當杰克遜將施瓦辛格否決特赦的決定通知威廉斯時，杰克遜描述：“威廉斯說：‘不要哭，要堅強。他微笑著，表現得堅定和有力量。我想他為能對社會做出貢獻感到安慰。”

隨著毒藥的注入，曾經橫行江湖的威廉斯，終于為他26年前犯下的謀殺罪付出了生命的代價，也為他52年的傳奇人生劃上了休止符。

(周艷編譯自《人物》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