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禽自有一禽言,百鳥自有百鳥語?!敝T多精通“鳥語”的文人墨客,常以“鳥語”諧“人語”入詩,以表情達(dá)意??梢哉f,那一只只飛在詩人筆下的小小禽鳥,都是人的知音。
杜鵑鳥:相傳為古代蜀國帝王杜宇之魂所化,故又名杜宇,人們對其鳴聲的聯(lián)想最為豐富。據(jù)漢代揚雄《蜀王本紀(jì)》記載,其鳴如曰“不如歸去”,似在勸說旅游在外的人歸家,故又稱子規(guī);于是,詩人多借以抒寫游子思鄉(xiāng)之情,如北宋晏幾道《鷓鴣天》云“百花深處杜鵑啼,殷勤自與行人語,……聲聲只道不如歸”。也有借以抒寫思婦盼歸人之意的,如宋代李重元《憶王孫·春詞》:“萋萋芳草憶王孫,……杜宇聲聲不忍聞”;還有人借以表達(dá)元末時漢族人民驅(qū)逐蒙古貴族反動統(tǒng)治者的共同心聲,如明代邱《三禽言》云“不如歸去,中華不是胡居處”。每當(dāng)春夏之交,杜鵑的叫聲又好像在召喚人們:“布谷!布谷!”它們便自古相傳為勸農(nóng)耕種之鳥,并因此又有了“布谷”這個別稱,如北宋周紫芝《五禽言》云“田中水涓涓,布谷催種田”。杜鵑啼聲的諧音又作“脫卻布(同‘褲’)”,似在催人們脫舊著新。
竹鷓鴣:亦稱竹雞,棲息于山丘叢林間。其鳴如曰“泥滑滑”,詩人多借以詠嘆山高路滑,羈旅困頓,如北宋王安石《送項判官》云“山鳥自鳴泥滑滑,行人相對馬蕭蕭”;有人則借以比喻仕途險惡,如元代薩都剌《百禽歌》云“萬山雨暗泥滑滑”。
苦惡鳥:是一種水鳥,即白腹秧雞,因其常于黃昏或夜間發(fā)出似“姑惡——姑惡——”之重復(fù)聲,故又稱姑惡鳥。相傳此鳥是由被虐待的媳婦幻化而成,每日苦鳴以控訴惡婆婆(“姑”即“婆婆”)。于是,詩人便多借用其聲來控訴封建禮教統(tǒng)治下婆婆對兒媳的虐待,如南宋陸游《夏夜舟中聞水鳥聲甚哀若曰姑惡感而作詩》云“君聽姑惡聲,無乃譴婦魂”;有人則反其意而用之,為“姑”翻案,如北宋蘇軾《五禽言》云“姑惡,姑惡。姑不惡,妾命薄”。
提壺鳥:文學(xué)作品中常見的一種鳥。其啼聲似“提壺盧(亦作‘葫蘆’)”,盛唐詩人崔國輔的《對酒吟》最早寫及此鳥的這一啼聲,詩云“蒙籠荊棘一鳥吟,屢唱提壺沽酒吃”。其后的唐宋詩人亦常在詩里寫及此鳥,且多以擬人化的筆法傳遞此鳥在花叢樹梢勸人喝酒的詩意。如唐代白居易《早春聞提壺鳥因題鄰家》云“厭聽秋猿催下淚,喜聞春鳥勸提壺”。再如北宋歐陽修《啼鳥》云:“獨有花上提葫蘆,勸我沽酒花前傾”。
鷓鴣鳥:據(jù)明代李時珍《本草綱目》載,它“性畏霜露,夜棲以木葉蔽身,多對啼”。其啼聲意象在文學(xué)創(chuàng)作的長河中不斷地被豐富著:唐代段公路在他的《北戶錄》中引《廣志》云“鷓鴣鳴云:‘但南不北。’”;到了宋代,鳴聲又演化為“行不得也哥哥”之音,北宋黃庭堅《詠零陵李宗古居士家馴鷓鴣》云“此鳥為公‘行不得’,報晴報雨總同聲”即可佐證。詩人們多借用“行不得也哥哥”這一聲來反映人生旅途的坎坷與艱難,如清代尤侗《聞鷓鴣》云“遍地關(guān)山行不得,為誰辛苦盡情啼”。種種“行不得”的國家人事,令他空懷熱血,壯志難酬;“但南不北”的國恨己嘆,令他愁感萬千,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