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

恰佩克

亞德里亞海，第勒尼安海，愛奧尼亞海，利古里亞海，色彩各有千秋，有蔚藍色的，碧綠色的，鐵青色的，珍珠母色的，金黃色的，黑色的；有死一般沉寂的，喧鬧的，充滿泡沫的，請別忘記了，還有表面上變幻無常的。關于海浪的表演，就別說了，也不必去形容它。在里米尼海灘上，你差點哭了，當滾滾的浪濤推到你的腳下，彩虹一般的泡沫飛濺到你身上的時候，你是多么想念世界上的一切啊。你一面拾著貝殼，一面懷念著過去和想著現在。塔蘭托的海水喲，比世界上任何地方的水還要藍。薩勒諾的海水，如同熾熱的利劍，刺痛你的眼睛。熱那亞的海水，散發著油桶的怪味。在奧斯蒂亞，海水呈白色，而下面的海水又是彩色。在吉爾根蒂，加拉托內海顯得多么神圣啊，那里確實有某種奇異的東西，只是距離太遠了。墨西拿海峽，被兩岸的燈光照耀著。而阿列尼拉附近的海，屹立著金色的懸崖，黑色的奶牛到里面飲水。西西里東海岸形成一種奇特的阿拉伯式花紋，你可以整小時整小時地對著它看，但并不能理解。還有些地方，你叫不出名字，它們已沒有那種極濃的藍色和烈日的照射，只有毛驢的令人揪心的嘶鳴，成熟的柑橘，滑行敏捷的蛇蜴，還摻和著鳥糞和薄荷的味道，這一切，給人留下了一種混亂的印象。

但這還不是所有的景物。這里還有黝黑的漁民，站在齊腰深的水中，拖魚網，扯下深色船只上的風帆，搬運魚筐。你還看到有的人，用白色翅膀一般的風帆，在地平線上畫了一條白道，你真想駕起白帆，乘風飛去。此外還有港口，有像工廠一樣喧鬧的大型港口，也有小小的漁港，人們在漁港將有臭味的海水噴射到有皺褶的帆上。這些港口同巴勒奠港一樣，美麗而有一種特殊的味道。而在那懸崖峭壁之間最小的海灣，只有孤零零的一葉扁舟在搖蕩，看到這種情景，你又感到有些悲哀了。除了這些，你還可以算上市場的魚，閃閃發亮的色彩繽紛的魚，銀白色的沙丁魚，巴勒莫的成噸重的海牛，難看的烏鴉，黑鰻，像婦女手背一樣的白魚，還有金色的，藍色的，紅色的魚，還有美極了的水中的蚊蚋，你在那不勒斯水族館曾經為之陶醉……

但是這一切之中，最美麗、最奇異的還是你的后面奔騰的海水。

——選自《世界文學隨筆精品大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