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菊東籬下

謝奕婷

曾經以為，淡泊明志的先生必定不再憤世嫉俗。不是嗎？“歸去來兮！田園將蕪胡不歸？”不愿為五斗米折腰的彭澤令，終于下定決心辭官歸田。

桃源深處，掩映著詩人的田園；南山腳下，坐落著詩人的屋宇。誤落塵網中已經三十年了，今朝先生終于可以返回自然。您于屋子東邊栽了五棵柳樹，山風吹過，柳枝依依。捧著酒壺，您自稱“五柳先生”。信步走到院里籬笆墻畔，早先插下的一大片菊花，傲霜依舊。彎腰聞香，您偶一抬頭，“悠然見南山”，于是您“引壺觴以自酌”，酒不醉人人自醉——先生一醉就是千年啊！

然而，如今發現，先生竟也有清醒的時候。放下酒壺，您拿起了《山海經》，真是愈讀愈清醒，愈讀愈激昂。終于，您拍案而起，潑墨揮毫：“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先生啊先生，您心中的“猛志”究竟是什么呢？是“君子死知己，提劍出燕京”，還是“他年我若為青帝，報與桃花一處開”？

先生無語，歷史無言。驚鴻一瞥中，我窺見了先生淡泊之中的豪情。怒發沖冠的片言只語，已經驚得蕓蕓眾生目瞪口呆。

曾經以為，多愁善感的婉約派女詞人必定不會慷慨悲壯。不是嗎？少女時代的您“誤入藕花深處”的典雅清麗，流轉如珠的詞句，驚起的何止是“一灘鷗鷺”！夫君離家后寂寞與孤獨逼著您“輕解羅裳，獨上蘭舟”。無計可消除的思念與憂愁啊，讓您覺得舴艋舟也無法載動。

伴隨著金兵南下的血雨腥風，您與丈夫苦心經營的愛巢頃刻間灰飛煙滅，夫君已乘黃鶴去，此地空留孤寂人。您“尋尋覓覓”，換來的只是“冷冷清清”，梧桐細雨，簾卷西風，滿地黃花堆積，人早已比黃花瘦了，真可謂是凄凄慘慘戚戚。

然而，經歷了國破家亡夫死打擊的女詞人終于不再婉約，面對著異族的入侵，您喊出了那個時代的聲音。“生當作人杰，死亦為鬼雄。”易安居士啊，您生已經是女中的豪杰，難道也要像項王一樣死得轟轟烈烈嗎？

您無語，歷史也無言。風霜千年，菊花依舊。綠肥紅瘦，溪水自流。不過，女詞人的那一聲吶喊，早已讓無數須眉自嘆弗如并為之傾倒。

晉陶淵明獨愛菊，宋李清照亦愛菊，菊花豈不是他們的靈魂？其實，從古到今的仁人志士何止是愛菊花？青松的傲然，翠竹的堅挺，紅梅的芬芳，小草的頑強，都讓他們情不能自已。到底是人死后變成了松竹梅菊，還是松竹梅菊化成了人的靈魂？抑或兩者皆已相交相融？且讓我們采菊東籬下，在人生旅途上尋找答案吧！

【作者系華南師大附屬康大外語學校高三（1）班學生，指導教師：劉明生】

點評

本文聯想豐富，立意新奇：或穿越時空隧道與人物交流，或透過作品探索人物內心秘密，贊頌了有代表性的兩位文人，也就謳歌了所有有血性有抱負的知識分子，增強了作品的現實意義。材料選自課文又不囿于課文，含珠蘊璣，詩味馥郁；組織材料以“東籬”“菊花”為行文線索，前后銜接自然；直接抒情與間接抒情有機結合，情真意切，感人至深。

【特邀點評：胡萬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