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 海等
一日,我整理以前的日記,偶然發現有幾篇是關于在棋攤破解江湖排局的,這對我這個棋迷來說,可謂是“歷史文獻”了。
第一篇:初陷排局(1988年2月17日初中)
今天是星期天,同桌阿權來找我下棋,還揚言要贏我。哼,真是自不量力!贏我?門兒都沒有,一連殺了他五盤,他還不認輸,說什么會擺陣,問我敢破嗎?就憑他,我怎么會在乎。
“這就是棋陣?這么簡單?”阿權說道:“紅先黑后,隨便選,和了就算贏。”
“和棋?不會吧?”我下紅棋,四步就能殺死你,你不是擺錯了吧。說著我拿起炮就將,本來算好連棄雙炮一車即可成殺,可不成想,阿權第三步竟不吃我的炮,而是平車棄車攔車,一下子就打亂了我的計劃。結果那盤棋我只走了五步就被封殺。
我會輸給阿權?這可真有點不可想像,可現實就這么殘酷。阿權破天荒地唱著小曲回了家,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那盤棋竟然是江湖排局中赫赫有名的《征東》。
第二篇:江湖觀陣(1988年4月23日初中)
輸給阿權,我怎能服氣?當得知他是從街頭的江湖棋攤上借的刀,于是我便開始留意。可能是這段時間天一直很冷的原因,直到今天,我才有緣一賭《征東》的芳容。
中午放學后,我又跑到那個阿權說的棋攤前,沒想到一下子竟看到兩個擺攤的。一共擺了五盤棋,其中一盤正是曾殺過我的那把刀。由于有了失敗的教訓,我這次可乖巧多了,任憑兩個江湖藝人說破天,我也只是旁觀,絕不上陣裝蒜。別的不說,銀子可是省下了。當然我也沒閑著,用心把那幾盤棋全記了下來,以便回家拆解。真整好了,過兩天或許還會掙銀子呢!想到這些,心里美極了。
破陣者還真不少,可最后連個下和棋的都沒有,有兩個人甚至和我一樣,五步棋就被解決了,偷雞不成反丟了一把米,真傻!
第三篇:破陣奇書(1988年6月30初中畢業)
這段時間,我幾乎天天都去棋攤報到,無意中聽說有江湖秘局這方面的棋譜,于是便約了幾個同學去書店淘金。還真不虛此行,整整花了三十五大角,購得了一本書頁泛黃,古籍似的棋譜。有此武林秘笈,就是武侯的八卦陣,我又有何懼,又何愁沒有銀子!
回到宿舍,我把新買的那本《象棋妙殺巧和108招》從頭到尾翻了兩遍,結果傻了,書里108個排局,就是沒找到棋攤上擺的那幾個,白省了半個月的伙食費。不過轉念一想,既買之則觀之,便用磁力棋按照書中棋譜打上了幾盤,沒想到那些匪夷所思的著法一下子就吸引了我,看來這個暑假,我是有事干廠。從現在的角度看來,這本書町是沒白買,當時投資的回報還是很可觀的,都出自《草船借箭》和《四郎探母》兩局。
第四篇:借箭歷險(1989年9月20日高中)
想當年諸葛亮憑著草船借箭得以化險為夷,我第—次到棋攤掛彩破陣亦是如此,那過程用一個詞來形容,就是驚心動魄。
這段時間棋攤上有一個棋局和我那本秘笈中的《草船借箭》很相似,只是多了幾個棋子。對此我套用其著法拆解了好幾日,自認有了幾分把握,便約了同學一起去破陣。
破陣前我的心情忐忑不安,彩金雖說不多,可對我們這些住宿生來說,也是一頓飯錢啊!我的同學交上彩金,給我打氣說:“不就兩塊錢嗎?算我的。”即使這樣,第一步棋我還是看了半天。前幾步和我在家拆解的完全一樣,心情一下子輕松了許多,行棋速度也快了,可走到第九步卻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他的車竟然從將后運到了右路,這可是我拆解時沒想到的,局勢立刻江河日下。
輸棋后,我的腦海里全是那步棋。車是怎么過來的呢?拆解時,我怎么沒有想到呢?突然我的眼前一亮,打個過門,把將打下去,他的車不就過不來了嗎?于是我又交上兩元錢,接下來的情形和我預想的完全一樣。
回到學校,我就被幾個同學圍上了,我甩了甩頭發,故意做了個帥呆的動作,慢悠悠地說:“別找我簽名了,我得休息一下,待會兒光是應付記者招待會,電視臺的采訪,就夠我忙的了!”
棋手無悔
趙家城
象棋是我一生的真愛,每天不下上幾局,就跟丟了魂似的。好在工作比較清閑,總能抽出時間來,可是玩也需要金錢做后盾。
一天,我坐車到一位棋友那兒下棋,臨行前只帶了兩元錢,由于我是鐵路職工,坐火車不用花錢。可是到站后還有七里地的路途,就得花上五角錢坐車了。到了棋友那里,不必多說,擺上棋子便殺成一團。也不知下廠多久,頭昏腦脹的我一看表,唉呀,還有二十多分鐘火車就要開了。這時的盤面形勢是我明顯占優,不過要想三下五除二拿下對手也并非易事。于是我對棋友說:“你輸了,別硬挺了。”棋友不認輸,還要跟我提和,我自是不肯,又經過二十回合的較量,我終于斬將奪旗,再一看表火車早開了。
壞了,我家離此地有三十里地,怎么辦?贏了棋卻輸了時間的我,只好硬著頭皮去央求出租車司機。嘿嘿,少十五元錢人家不拉咱。
我的倔脾氣一下子上來了,索性甩開大步沿著鐵道線走下去。周圍一片漆黑,兩側是高高的護坡,鴉雀無聲,靜得只能聽到腳步聲。我回憶起剛才那一局棋,深為自己擒王殺帥的技巧而自豪。想著想著,突然自己的人影出現在了前面。真怪了,這漆黑的夜里,怎么會看見自己的人影呢?直覺告訴我,一列火車正在我身后,我來不及多想,迅速地跳出道心,與此同時火車幾乎是貼著我的腳后跟開廠過去,火車帶起的灰塵吹了我一臉。
好險啊,我贏了一盤棋,差點輸掉了一條命!
父親
蔡天敏
象棋這玩意兒,我在上小學前就接觸到了。一天晚上,母親讓我去叫父親回家,當我來到父親單位(嚴格講只能算作坊,做餅的),看到父親正和一位老叔在面板前下象棋,旁邊還圍著一堆人。他們兩人擺弄著棋子,我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什么名堂來。但從弈者和觀者的神情上來看,我感覺到了這是一項很有趣的游戲。
父親的棋藝較高,在他們單位里下棋勝多負少。父親除了每月拿工資回家外,家務活較少做,基本上由母親操勞,所以我們父子的情結,并不是靠共做家務活的辛勞,或是靠圍桌吃飯的溫馨建立起來的。每逢星期天或節假日,我們都會殺得天昏地暗。
有一年國慶節,我們父子倆來到廈門中山公園看棋賽,那也是我平生第一次看到掛大棋盤的,既新奇又興奮。兩位棋手中有一個人叫蔡忠誠,棋風犀利,對局中他棄車催殺,頓時對方九宮頻頻告急,最后只好俯首稱臣。時至今日,那火樹銀花的情景,那月白風清的美好夜晚,那父子結伴而行的溫馨,還時常引起我無限的遐想。
隨著歲月的流逝,我結婚并有了孩子,和父親下棋的機會比以前少了許多。偶爾下上幾盤,也覺得他刀鋒已
鈍,只是功底深厚,再加上一些老套路罷了。每逢他棋勢好時,他濁黃的眼睛里不再閃爍著睿智的目光,修長的手指也不再下意識地彈動著“鋼琴”。每當看到這一切,我的眼睛里便有一種潮濕的感覺。
父親一天天老下去,終于在前幾年的一個歲末,走完了他85年的人生路程。在給他老人家送行時,我特地燒了一副木質象棋,也許老人家在另外一個世界里,還會跟朋友玩上一盤。
冠軍
李東軍
馬局長愛下棋,水平也;高,全局上下只有愣頭愣腦的門衛老王能與其抗衡。
老王是個下崗工人,因生活困難,縣政府將老王照顧到馬局長所在的局看門,月工資400元。
雙休日,馬局長有空時,便常來門衛值班室找老王下棋。這天,馬局長發現老王心不在焉,臭著連連,便打趣道:“你是不是昨晚跟老婆打架了?”
老王苦笑著說:“你說啥哩,都一把年紀了,還打什么架呢!”馬局長笑著說:“那你難道有啥心事?”老王嘆了口氣說:“我兒子在外頭上大:學,要買電腦,可這個學期的學費都是向親友借的,哪還有錢啊!”
馬局長默默點點頭,臉上的笑容不見了。
老王又說:“不知局里能不能借些錢給我?”馬局長望著老王期盼的目光,為難地說:“借點錢本來沒有問題,可你不是咱們單位的正式員工,這個口子不好開呀!”
老王不再說什么,馬局長也不再說什么。過了一會兒,馬局長將煙蒂掐滅在煙缸里,沮喪地起身走了。
第二天,馬局長把工會主席老孫叫到辦公室說:“國慶節就要到了,你們工會準備組織一些什么活動呀?”老孫瞅著馬局長的眼睛,揣摩著馬局長話里的含意。然后說:“縣總工會通知,國慶節期間將組織象棋比賽,要求各單位推薦選手參賽,我看咱局里是不是先進行一下選拔?”
馬局長點點頭說:“行,你去組織一下,別忘了通知門衛老王也參加。”老孫說:“獎品怎么定?”馬局長沉吟了一下說:“我看,咱們要搞就搞個重獎,冠軍獎臺電腦,價錢控制在4000元以內,其他名次獎品你考慮一下,晚上開局長辦公會再定。”
比賽中,馬局長和老王一路過關斬將,殺人決賽。決賽時,第一局,和棋。第二局,眼看又要和棋,突然風云變幻,馬局長的馬被抽吃,老王贏了。第三局,老王棄子入局,馬局長招架不住,不到10分鐘,便敗下陣來。比賽結果,老王奪得冠軍。
此時,老王望著馬局長離去的背影,兩行熱淚流了下來。
沁園春·師恩
崔巖
余師象棋界前輩董志新于2005年12月11日與世長辭,享年83歲。余14日黃昏得信即前往師生前住地。還家悲痛不已,賦《沁園春》一首,聊寄哀思。
嗚咽長笛,數點寒鴉,凄凄冷風。驀鴻雁悲切,棋師仙去。雪封渾河,星隕遼空。感師恩德,急赴師所,淚灑冬衣旋作冰。須臾至,見三三弈友,兩兩親朋。
未曾叩送英靈,懷巨憾潸然責小松。慕尊師一世,妻賢子孝,猶得孫女,玉立婷婷。總裁棋壇,弘揚象戲,如醉如癡不老翁。黃泉路,亦欣然執筆,國手棋評。
注釋:小松乃董老次子名,婷婷是其孫女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