佚 名
死腔
上海人說這個人很“死腔”也不都是很鄙夷的,視語氣變化而言。家里女人脾氣爆的,對陰陽怪氣、不理不睬的男人罵“死腔”,也是不指望他站起來搭手幫忙的,罵罵而已。單位男同事有突然說一句怪話,學一個女上司矯情小動作的,旁觀女人也會罵“老死腔”的,臉上卻是興災樂禍的笑。蘇北話的音是“死秧子”,節奏更好聽,是嗔罵式。
但是也有用恨的語氣。那種人,自私裝傻,該明確表態的,他王顧左右而言它,大事大非面前猶豫不決一點血氣也沒有,叫死腔還便宜了他。
女人之間人前背后也互罵死腔,大多是看對方妖形怪狀的打扮、舉止不慣,妒嫉的成分多一點。可是男人卻喜歡那種死腔兮兮的女人,有說女人“一白遮百丑”,同樣,“一死腔遮百丑”。不過男人、女人死腔度一過就“喇叭腔”,人們紛紛惟恐避之不及。
會做女人的,必是有點死腔的,說文一點是含蓄美。說話聲音輕個八度,表態的時候節奏慢個一拍,即使骨子里是個女強人,看上去也令人不忍防備。她請你吃飯,音樂、香水、羅曼蒂克氣氛是一定彌漫的,吃啥不重要,搞得你頭暈是必然的。接下來一場談判,情感方面的也好,業務方面的也好,結束后,男人算算,胸悶總歸是胸悶了,沒有辦法。
實在女人是常常敗在死腔女人手里的。有一天,一個平時死腔得很的小姑娘冤枉鬼叫告訴我,談戀愛居然碰到一個比她還要死腔的男孩子,樣樣事情悶著不講出來,“屏也屏不過他”,最后總是輸給他。我聽了心里痛快,想到一句成語“一物降一物”。
由此想到以前一個女同事,喳喳呼呼猖狂做人,大家想,這個女人嫁不出去了。但是結果卻按時結婚了,隨即去食品店秤了一斤咸橄欖放在辦公桌上,一個接一個丟進嘴巴,“嘶嘶嘶”喝一大缸子冷開水,說是這個辦法好生兒子。后來,果真生了個兒子,于是更加猖狂,和小姑、婆婆不共戴天。她說,天下只服老公一個人。我一直沒見過她的男人,想必,不是一條“暴龍”便定是死腔得狠。
一個人的作派死腔也好,暴龍也好,據說在三歲時便初露端倪,又據說,性格程序輸入了,改也難。
殺胚
“殺胚”這個詞,在上海小青年中普遍流行,一聽就是“五筋狠六筋”殺氣騰騰、橫沖直撞,難怪是用來形容魯莽。在上海的公共場所經常目睹這樣一幕——模樣小家碧玉的女孩突然對著手機嚷道:“儂只戇巴死到嚡里耷去了?!”見者暗自夸道:“格只女人殺胚格”。
如果要舉出上海灘上最“殺胚”的形象,恐怕要數申花隊以前的“范大將軍”——范志毅了。他最深入人心的形象就扛著一副“千斤頂”肩胛,頭發上汗淌淌滴,手朝前一指嘴巴撅起仿佛開射火箭炮:“儂插那──!”
“殺胚”不是專門用來形容男人的,上海開埠后流入很多洋妓,當時在國人看來就很“殺胚”:“其人大都厲齒蓬頭,無異夜叉變相,獅王一吼,見者寒心。”
如今風水輪流轉,女孩“殺胚”反而流行起來,還美其名曰“野蠻女友”。
牽絲攀藤
蜘蛛牽絲織網,是件慢活。藤攀大樹也不是一二天的事情。要把搞亂的蜘絲和雜亂糾纏的藤理出來,可想而知是多么煩人的事情。“牽絲藤攀”基本有如下的幾種用法:
1、形容簡單事情復雜化:
A、小錢買了套房子,在裝修廚房時,看中商店里陳列的一套樣板廚具,但價格貴了些,于是決定讓木匠按樣制作。可是問題馬上來了:櫥身雖已完工,但前面門板的顏色、圖形及金屬拉手只有這家公司獨有,而人家就是沖這獨有才賣這價的。于是,去訂制門板,只能挨斬,花了比本來貴三分之一的錢。至于金屬拉手,錢某憑小聰明,像模像樣地畫出來,寄往海外的親朋好友。結果出乎意料是,三個月內,錢某收到各國的各式各樣的拉手幾十副,副副不是他想要的。如此一圈兜過來,費時、費力又費錢。“錢兄辦事真牽絲藤攀”。
B、臺灣的綁匪反復改變交錢的時間、地點,“牽絲藤攀”地折磨肉票的家屬和警察同志們。以靜“制”動,為的是反偵。不像老錢為的是這些個小錢,而是為了兩個大大的結果;要么做人上人,要么做獄中鬼。
2、形容慢性子、不爽氣的人:
生活中,有時會碰到有這種個性的人,說得好聽點叫“慢性子、細心人”,說得激過點就叫“牽絲攀藤”。他們在任何時候,做任何事情,都是慢條斯理的。顯得頗為深沉。如果要他們回答一個問題,那你得作好心理準備,以免憋死。另據老上海說,最初上海的救火會管理水平不高,滅火用的水管,平時都是隨便放的。我就在想,一但滅起火來,一大堆的水管,碰上個“牽絲攀藤”的朋友,等理好了,接上了水,房子也就燒光了。
3、其它
舊時的上海,“牽絲”有暗指非婚男女關系之意。這也就像藕一樣,粗看兩段,細看有絲連在一起。
這篇文章為了說明“牽絲攀藤”,所以“牽絲攀藤”地一路寫到這里,也該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