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形的鰓

吾同樹

那一年，我在小鎮復讀

又一次回憶起：綠漆火車頭

拖著臟兮兮的長身子

飛馳在路上，穿過小鎮的邊緣

這時便是黃昏，一天一趟拉煤的火車

從不晚點。對此景物

沒有人再瞧一眼，對于那轟隆隆的響聲

他們已經沒有感覺。

只有我，坐在鐵路旁邊，或者租屋的樓上

把書本放下，出神地注視車身的移動

感受著撞擊——激烈的節奏，呼嘯的風聲

只有我，看著火車駛出視野

奔向它的遠方

鐵皮桶

一只褐色鐵皮桶，打撈

水里的月亮。

水溢山來，漫濕了腳背。

月光溢出來，隨水流走。

它們，都遁入地下。

而鐵皮桶，喀里咣啷，

和井壁碰撞，變形，

在空氣中，生銹。

最后被棄置，

懷念心中曾有的短暫的月光。

打水的人，從少女到駝背的老嫗，

她是月光、是水、是鐵桶。

她是一口深井。直至干涸。

臺風過后

臺風過后，又下了幾天大雨

他的小修理鋪沒有多少生意

他的女人坐在店內，織毛衣

他蹲在門口，大理石一般的面孔

我騎車從他身邊經過，他“喂”了一聲

嘿嘿笑著，告訴我“有個螺絲松了，免費給你擰下。”

他很認真地擰螺絲，雨水淋濕了半個背

她很認真地織毛衣，沒有看我們一眼

織到了腰部的位置，紅色的

長長的毛線在她指尖， 飛快地繞來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