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唯徑

劉輝對我狠狠地說,你咋是塊榆木疙瘩呢?媽的,真想用雞巴敲敲你的豬腦袋,看能不能聰明些?我承認我也許笨,但如果他劉輝真的敢用他的臭雞巴敲我的腦袋,我想我會毫不客氣地讓他斷子絕孫,我知道那東西關乎子孫。我甚至想象得出我用的是一把明快的剪刀,雙臂一使勁,“咔嚓”一下子就讓他的小玩意齊根掉地。
想到這里,我笑了,我忘記了他還在對我發兇。劉輝見我笑了,他說了句“他媽的”之后,松開了我的衣領。我想告訴他我剛才的想法,這個想法無疑會使他更加氣惱,可是他已經走進旁邊的廁所里了。我說,喂!喂!劉輝。他沒有回答。我就站在廁所門口等他,他正要撒尿,我注視著他的小玩意,它真的比我的大,像彈簧一樣支愣著。劉輝意識到我在觀看他的雞巴之后,費了很大勁也沒有尿出來一滴,他抖了抖屁股,嘴里發出“噓噓”的聲音。我說,劉輝,你吆雞啊你?
劉輝生氣了,他急匆匆提上褲子沖出來,我知道不妙,正要逃走,他一個掃堂腿將我放倒,一屁股蹲在我背上,向我的屁股溝不客氣地使著勾拳。我真的疼了,屁股溝像遭了電擊。我大哭起來。劉輝順手抓了一把地上的枯葉子塞在我嘴里,我的哭聲變成了嗚嗚聲,不再那么嘹亮了。
劉輝是我哥,比我大五歲,身體當然比我高大健壯很多,因此他可以輕松地把我摑倒狠揍一頓,我雖然小,但也決不是軟蛋,我會向我的父母親告狀,并以身上保留的證據,讓他劉輝受點皮肉之苦。只要我愿意,他劉輝在我身上使出的勁必會重新回到他身上。
劉輝打我的時候,我一邊叫一邊想,劉輝啊劉輝,你日你媽媽的劉輝,待會可有你受的!于是等劉輝走開后,我顧不上疼,迅速地把衣服在地上用勁地拭了拭,好讓衣服上沾滿泥土。劉輝塞在我嘴里的枯葉子我也沒有吐干凈,好多還掛在嘴角。我滿臉淚水,用手抹了抹,就臟得不能再臟。就這樣,我從村里的打谷場向家跑去。
在路上,我遇見了王小貓的姐姐王小花。王小花也比我大。她看了看我問,怎么了劉煌?劉輝又欺負你了?我不想和她羅嗦,就遠遠地準備繞過去。但是王小花放下手里的竹籃子,站在路中央,一副攔路虎的摸樣。村上的路很窄,只能過去一輛牛車,王小花這樣攔著,我不知道如何是好。王小花啊,我與你無怨無仇,難道你還要像你講的故事里面的強盜那樣要買路錢嘛?我抽泣著,摸出口袋里的一把小魚刀,這是我用劉輝給我做的火柴槍加上五支飛鏢換王小貓的,這也是劉輝說我是榆木疙瘩,想用雞巴敲我腦袋的原因,劉輝認為光五支飛鏢就能換兩三把這樣的小刀。
我現在只想回家,盡快以我身上的事實向父母證明劉輝是怎么狠狠地打我的。如果王小花讓我過去,我情愿把這個送給她。我向她伸出胳膊,亮出手里的小魚刀。王小花見到我手里的小魚刀疑惑地問,劉煌,這把刀子好像是小貓的吧?怎么在你手里?我告訴她我是用我的火柴槍和五支飛鏢換王小貓的。王小花聽到后笑著向我走來,我以為她是來接我手中的小魚刀,但是她很快地抓住我。
劉煌,你看你多臟啊,身上那么多土。王小花一邊說一邊拍打我的衣服,土都被她彈了下來,四周彌漫著一股嗆人的泥土味。我急了。我掙扎起來,但哪里能跑出她的手心。好孩子都干干凈凈的,劉煌乖,要做個好孩子。王小花比我大,和劉輝同歲,但在大人面前也還是個小小的小孩子,我討厭她把自己當大人似的那種口氣。
我身上的土被她彈干凈了,我很泄氣。王小花摸摸我的腦袋,她的整個過程都沒有松開我的后脖子衣領。接著她又把我拎到路下邊的小溪邊,用她的手帕給我洗臉,我抽泣著,現在我不掙扎了,頭都磕了還在乎作揖。王小貓的手帕在我臉上抹動,散發出香津津的氣味,這是我惟一的舒心事。
后來,我們又回到了路上,王小花做完了她想做的事情。很滿意地板正我小小的身體,仔細打量了半天。好了,劉煌現在又是靚嘟嘟的劉煌了,姐姐走了,下次給你講故事。王小花說完提起她的竹籃子,高高興興地走向遠處,長長的馬尾巴在后腦一左一右地晃蕩。
現在我不知道怎么向我的父母證明我被劉輝狠狠地揍過。即使我說了,他們相信,那也只是把劉輝輕輕拍打著罵,劉輝,你瞎熊再打你弟弟,小心打斷你的腿。劉輝就會笑嘻嘻地點點頭,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他們不會把劉輝放倒向他的屁股掄拳頭,也不會用帶刺的藤條甩他的屁股。這多郁悶啊!我走著想著,想著走著,已經到了家門口。
我家前幾天請了匠人,他們給我的爺爺做棺材,雖然我的爺爺還健在,但我父母說終究會用得著的。活人用得著的東西就應該早早做好準備。現在棺材已經做好了,黑色的油漆已經上過,棺材兩頭還貼上了好看的漆畫,一幅是《長壽仙鶴圖》,一幅是《富貴牡丹圖》。為了使油漆盡快地晾干,他們正把棺材抬起來,放在院子邊上的兩條長凳上。
我走過的時候,他們誰也沒理我,當然也沒有人注意到我還在抽泣。我想了想,一個人走到里間去看電視。我現在不想告訴他們劉輝是怎么打我的。我看了看一直攥在我手心的小魚刀,我感覺我不笨,我喜歡這把小魚刀,而火柴槍和飛鏢我已經玩膩了。
我母親剛把飯做好,劉輝回來了。他似乎已經做好挨罵挨打的準備,他偷偷摸摸地從屋子里轉了一圈,發現沒有人理會他,就一個人坐在院子里的蘋果樹下。
我家的母狗灰子領著剛出生不久的兩個崽子在他旁邊啃骨頭,發出咯嘣咯嘣的聲音。狗崽子還沒有學會支起后腿撒尿,總是把后腿不趔一下就尿。這個秘密被劉輝發現了。劉輝驚訝地說,狗娃子還沒學會撒尿呢!呵呵,連腿也不趔。
院子里幫忙的朱大貴側過頭問,劉輝,別說狗娃子了。早早給你瞄媳婦,瞄中了,叔給你做紅媒,咋樣?朱大貴就喜歡這樣子和小孩子開玩笑。我不知道瞄媳婦干什么,他對我這樣說的時候,我就問他,要媳婦干什么?誰知道他們都哈哈大笑。然而讓我想不通的是,劉輝居然滿臉通紅。
朱大貴看見了,笑呵呵地轉身對我說,劉煌,你不是問瞄媳婦干什么嗎?你問劉輝,劉輝知道。我向劉輝看去,劉輝兩手掛在院子邊的橫桿上,一個漂亮的猴子翻身,敏捷地躥進我家的菜園子里。劉輝居然知道,我得找機會好好問問他,我忘記了他剛才還狠狠地揍過我。父親對朱大貴說,小娃,好好念書是正事,大貴兄弟以后可別那些說笑話,這兩個兔崽子,誰考不上大學就別想找媳婦。
彎彎的月亮在樹梢里奔走,已經是晚上了。
我想出去找王小貓玩。暑假現在已經變的很無聊。知了在院子里死命地叫,吵鬧極了。劉輝不在家,我就不知道玩什么。我是劉輝的跟屁蟲,劉輝顯然很反感這一點,因此干什么他總是偷偷地躲著我,一眨眼,他從屋子里消失了。
找到他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我經常要找遍整個村莊,有時候還要動用我家的母狗灰子。顯然現在不行了,有了崽子的灰子整天守著它的兩只崽子,來了陌生人,它都懶得張開嘴巴叫幾聲,我牽它,它總是屁股膠在地上吱吱唔唔不肯出門半步。
劉輝并不是很無情,有時候他的哥哥也做的像模像樣,這完全取決于他的心情。心情好的時候他甚至有可能為我去偷朱四貴的獵槍。可惜那次沒有得手,不但被朱四貴扇了幾個耳光,還被拉著耳朵領到我父母面前。
朱四貴的獵槍是一桿真正的好槍,槍拖紅光閃閃,槍桿銀白發亮,朱四貴經常從山上打野兔山雞什么的系在后腰間,神采奕奕地從我家門口走過。那樣子,嘖!真的像一個喜氣洋洋的將軍。有時候他會從身后拔一支山雞翎子給我和劉輝。也就是在那一次,我搖著手里的山雞翎子,心里突然有了想玩一下朱四貴的獵槍的主意。事實上朱四貴很長一段時間里成為我的偶像,我甚至想以后考什么鳥大學了,回來跟朱四貴學打獵。
我把這個主意說出來之后,劉輝兩眼放光,我接著問他,劉輝,你敢不敢為我去偷朱四貴的獵槍?劉輝二話沒說就向朱四貴的方向追去。
那一天我忐忑不安地坐在門墩上等他,我等啊等啊,天都黑嚴實了,星星都撒滿了天空,終于等到了他。他被朱四貴揪著耳朵走過來。劉輝沒有出聲。我嚇呆了,坐在門墩上沒敢起來,朱四貴兩只眼睛瞪得像鼓環,我怕他也揪我的耳朵,我甚至下意識地抱住了自己的腦袋。劉輝從我身邊默默走過,都走到堂屋了才努著身子轉過頭沖著我大喊,劉煌,你日你媽的可害慘我了!你日你媽的可害慘我了啊!哎喲哎喲哎喲——
沒辦法找到劉輝,我就想去找王小貓玩。我猜王小貓一定在玩我的火柴槍,這家伙垂涎我的火柴槍有很長時間了。果如其然,我在他家牛圈旁的竹子林里找到他的時候,王小貓正努著勁把槍針向后拉。看到是我,王小貓有了戒備之心,劉煌,你是不是后悔了?咱們可是拉過勾的!我說,王小貓你放心,我是那樣的人嗎?我是來找你玩的。劉煌,那我們玩什么呢?我現在只想打槍,連打五十槍!我們玩捉迷藏吧?我建議王小貓。“叭”王小貓朝左面放響一槍,把槍口拿到嘴邊吹了吹。不,就咱們兩個那多沒意思啊!我不知道說什么了,兩個人玩捉迷藏真的是沒有什么意思的事情。
我正不知道說什么的時候,王小貓開口說,劉煌,你回答一個問題,我就找人和你玩。我高興地朝他點點頭。你知道兩只狗見面的第一件事情是干什么嗎?我努力地回憶兩只狗見面的第一件事情。沒錯,是鉆腿縫!我不只一次見過我家的灰子和別的狗見面第一件事情就是忙著把頭向彼此的胯下鉆。我說,是鉆腿縫。王小貓把槍別在褲帶里,恭喜你,答對了!狗可不像人那樣老遠就知道男女,狗要分公母,就要鉆腿縫!我恍然大悟,要是王小貓問我狗為什么要鉆腿縫,我一定回答不出來。
王小貓挺有號召力,不一會兒就找了四五個毛孩子,并且人人都帶著手電筒。我們的游戲開始了。我們把人分成兩組,一組由我帶領,一組由王小貓帶領,輪流著一組捉一組藏,為了防止范圍太大,我們開始游戲之前都要高舉拳頭,發誓不超出指定的范圍,也就是不能過村東,只能在村西十幾戶人家之間,并且不能藏在莊稼地里或者果園子里。捉迷藏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尋尋找找,躲躲藏藏,沖著一個未知的目標找結果,真是驚奇刺激。
第一次我藏在朱二貴家廂房拐角的席筒子里面,很快就被王小貓他們找到了。我們組其他的幾個毛孩子在我之前就被揪了出來。這樣就輪到王小貓他們組藏了。王小貓是個鬼靈精,其他幾個很快被我們找著了,就是找不到他。我派朱大貴的兒子朱小棰在路上移動著找,防止他換地方,我和其他幾個又挨家挨戶去搜,我們搜遍了但沒有發現王小貓。于是我們又開始第二輪大搜查。這一次,我們分開來找。
在這樣的夜晚,捉迷藏真是熱鬧啊,我們亮著手電筒,在村子里橫沖直撞,我們一會兒捅捅雞窩挪挪席筒,一會兒掀掀被子開開衣柜,比狼還狼,比虎還虎,小小的村莊被我們揭了個底朝天,我們被大人咒罵,被大人吆喝,但是我們聽而未聞、見而不理,仍然我行我素。我們一定要找到我們要找的王小貓。活要見人,死也要見尸!
可是,時間已經很晚了,我們沒有找到我們要找的王小貓。我們有些泄氣了。朱小棰甚至不想繼續找了,想回家睡覺。他堅持認為王小貓一定出了約定的范圍。我想王小貓是不會壞規矩的,他發的誓言可是——如果誰出了范圍,他的全家人都變成癩皮狗,吃不上糧食吃屎!我們這些孩子可以隨便罵我們自己,但要是連帶上他老子他祖先,那可就是天大的恥辱了。王小貓絕不會讓他爸他媽變成癩皮狗吃不上糧食吃屎。我認為他可能看見我們的手電筒了,遠遠地躲著我們。我讓朱小棰他們不到萬不得已不使用手電筒,再和我找一次,如果再找不到我們就回家睡覺。
就在這最后一次,我意外地找到了我的哥哥劉輝,還有王小貓的姐姐王小花。
王小花在老核桃樹上給劉輝講故事。王小花會講故事我們知道,她看過好多好多書,看書時還要戴眼鏡。她經常給我們講楊六郎、岳飛、孫悟空、豬八戒的故事,我們有些在電視里面看過,但我們還是喜歡聽她講,因為她講的很多都比我們在電視上看到的有趣。她也講其他的故事,但只給劉輝一個人講。她總喜歡在我們面前充大人,當我們湊上去的時候,她會拉起劉輝跑開,對我們說,大人的故事,你們小孩子不能聽。王小貓聽見后,笑嘻嘻地撅起嘴,向他們的背影惡狠狠地吐一口唾沫,電視里早看過了,你還以為希奇啊!不就是親嘴嘛!我們哈哈哈一陣大笑。
老核桃樹在我家門前不遠處的地堰上,有一只大水桶那么粗,從地上斜斜地伸向果園子。我只是從樹下經過,我只是在找王小貓,我從樹下經過,我一點也沒有想到核桃樹上會掉下來一只鞋子。鞋子“咚”一聲落在我面前,我嚇了一跳,我甚至蹦出了地面,接著,我發現只不過是一只鞋子之后,我就把手電筒打開向樹梢照去。在手電圓圓的光筒里我看見了劉輝和王小花。
老核桃樹雖然傾斜,但要是想上去并不容易。當然這只是對我,對劉輝和王小花可能就簡單些。他倆在一個樹丫上對坐著,像兩只夜晚的貓頭鷹。王小花用手遮住眼睛,頭扭向一邊,劉輝慌張地從什么地方縮回手,劉煌,你日你媽媽的,照你個口,把手電關掉!!!我一定被他的聲音嚇著了,在我的印象里,好像還沒有聽到過劉輝如此地咆哮過,我慌張得差點掉了手中的電燈筒。
劉輝抱著樹溜下來,他沒有理會我,很快地向家跑去。我家的窗子泛著青幽幽的光,我父母在看電視。劉輝回家從我家的牛圈里偷偷地拉出小竹梯,躡手躡腳地來到樹下,把梯子搭在樹身上,并用雙手穩住,王小花小心地用腳摸著橫擋回到地面,穿起掉在我面前的鞋子。我認真地盯著這一切,不就是講故事嘛,我想不通為什么要這么麻煩,費這么大的勁爬到樹頂去?
劉煌,你來這里干什么?王小花拍拍前襟問我。我告訴她,我是來找王小貓。王小花又說,那我和劉輝幫你找吧。于是,我們三個人一起去找王小貓。
這一次,我們很快就找到了王小貓,其實是王小貓主動出現在我身后的。我問王小貓剛才藏那里去了。他樂呵呵地告訴我,他一直就藏在他家的廁所里沒出來過。騙人!鬼才信呢,我去過那里三次,我就不信王小貓他會像孫悟空那樣變成一只蚊子!我就不信王小貓會在他家蛆蟲沽涌的茅坑邊一直待到現在!我正要揭露他,王小貓把我拉到一邊,拍拍我的肩膀,劉煌,你真哥們,明天我把你的五支飛鏢還給你。這有些莫名其妙。我說,王小貓,你是不是后悔了?咱們可是拉過勾的。王小貓沖我神秘地笑笑,劉煌,今天讓你吃苦頭了。我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我的臉開始發燒,我不想讓他更多知道我被劉輝揍過的事,就急忙轉過身子走開。
玩了整整一個晚上,我終于感覺到累了。我躺在我和劉輝共有的床上,瞇起了眼睛。蚊子在我們的蚊帳外嗡嗡鳴叫著。身邊的劉輝翻來覆去睡不著。我不想和他說什么,他今天打了我,我和他沒什么可說的,我只想睡覺。但是劉輝輕輕地拉了拉我的耳朵,喂!喂!劉煌。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劉煌,哥今天不該打你,還疼嗎?
靠!真是奇哉怪哉,椿樹上長了蒜薹。往常他揍了我,連哼都沒哼過一聲。我的頭腦馬上清醒了。
劉煌,你答應哥哥不把今天晚上的事情說給任何人,行嗎?
我想這沒什么大不了的,但他的請求使我知道了這是有價值的,我得找個條件,不然就太虧了。
我終于想起了要問的事情了,那你告訴我瞄媳婦干什么?劉輝有些不自然,過了一會兒,他說,親嘴,生兒子!他的回答干凈利落。
我好奇極了,親嘴就能生孩子?
劉輝說,不是。
那怎么生?我不依不饒。
劉輝面有難色。我來神了,一骨碌爬起來,支起兩只耳朵。
聽王小花說是用、用、用——劉輝“用”了半天,說話結巴還面紅耳赤。終于,他捅了一下我亮在外的雞巴,我從大人那里知道那東西關乎子孫,但還沒想到會這樣,我還是有點懷疑。但我更想知道怎么生?
劉輝已經深深地鉆進了被窩。
劉輝,你耍賴皮,你告訴我的是用什么生,而沒有告訴我怎么生!不管我怎么動他,他都不出聲,后來還拌起呼嚕聲。
劉輝,你是豬啊你,你再不告訴我,我就把今晚上的全說出去,說給每一個人聽!
劉輝突然躥出來,劉煌,只要你日你媽的能給我說清楚怎么死,我就給你說怎么生!
劉輝的聲音太高了。我父親在隔壁向我們敲警鐘了:再不睡,小心你倆小兔崽子耳朵疼!
這以后的兩個夜晚,我都找不到劉輝,他像一只狐貍似的,一眨眼就不知東西。我努力過幾次想貼住他都沒有成功。我只好又去找王小貓。王小貓每次都不在。有時候,白天在一起玩的時候,他還答應我晚上一起捉迷藏的,但一到晚上就變卦了,就不見人影。我又不喜歡找朱小棰玩,那只鼻泣虎,身上總是臟兮兮的,老喜歡吃蒜,老遠都能聞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蒜臭味。這樣,我只好在家和我父母一起看電視。
第三天夜里,已經很晚了。我正在看電視,我的母親從外面惶惶張張地回來,她表情神秘地告訴我父親,院子里的棺材發出奇怪的聲音。我父親說,可能是老鼠。老鼠怎么可能在棺材里呢?棺材蓋子是蓋好的啊。我母親反問我父親。我父親顯然也有些驚慌了。他從門后拿出一根胳膊粗的木棍,我母親打開手電筒,他們并排走出里屋,打開了院子里的電燈。油亮漆黑的棺材在燈下閃著光,安靜地擺在兩張長凳上。
會不會是下面的席筒子發出的聲音?
不會,我聽清楚了,是里面。我母親小聲回答。
我跟在他們身后向棺材圍攏過去,近了,近了,更近了,終于聽到了某種奇怪的聲音,像說話聲但又不太像,神秘而且刺激。我的頭發直起來了。不會是鬼吧?想到是鬼,我就更害怕,我不想參加這次冒險的行動了,我準備回去。
但是我父親已經用木棍頂開了棺材蓋子,棺材蓋子從棺材上落下,“哎呀”,下面的席筒子夸張地滾動著,從筒口探出一顆腦袋,接著是身子、是腿、是腳,這些部件組合起來,不是別人,是真真實實的王小貓。
王小貓從地上站起來,一手揉腰,一手摸頭,我母親用手電照了一下他的臉,這碎鬼,這么晚了藏席筒子里做啥?王小貓扭捏地看了一眼棺材,我母親把手電筒照上去,王小花和劉輝相擁著躺在棺材底,頭埋得很低很低——
現在,我終于知道我找不到王小貓玩游戲的原因了。
責任編輯:成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