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灘女尸
古老的清涼江似一條纏綿的玉帶環龍港市而過,形成了一個天然浴場。水面是碧藍的,映著飄逸的白云,岸邊是金色的沙灘,不遠處有一片白墻紅瓦的歐式建筑群,周圍種植著椰樹棕櫚,碧葉青蔥,一派南國情調,這里便是有名的龍港度假村。
入夏,來這里避暑消夏的人很多,五顏六色的遮陽傘像出土的蘑菇,健男俏女們裸露著青春的胴體,張開雙臂投入到碧水清波之中。
這天,天剛蒙蒙亮,早起晨練的人在沙灘上發現了一具尸體。接到報告以后,市刑偵隊長李劍峰和助手小王帶領有關人員趕到現場。經勘查,死者是一位四十多歲的女人,前胸被利器刺穿,傷及心臟;現場沒有發現血跡,顯然是移尸至此;地上的腳印雜沓凌亂,分不清哪個是兇手。哪個是游客留下的;尸體僵硬,局部有尸斑出現,估計死亡時間應在五個小時以上,也就是昨夜十二點左右,傷口有殘留的玻璃碎渣,說明致命的并不是匕首、鋼刀之類的兇器,而是破碎的玻璃瓶子;解剖發現死者腸胃里有大量的酒精成分,說明她死前喝了很多酒;佩戴的金項鏈、金耳環,手指上的金戒指都保存完好,說明兇手并非圖財害命;她染了一頭金發,描眉畫眼,涂脂抹粉,衣著打扮袒胸露背,患有嚴重的性病。由此可以看出,她是一個從事不正當職業的女人。李劍峰認為首先要查明死者的身份,從熟悉她的人身上尋找突破口。
認尸啟事在媒體發布后,很快有人認出死者很像清水灣何存良的妻子林美娜,經查對戶口檔案,發現死者和照片上是同一人,公安機關立即通知了死者家屬。清水灣就在近郊,但一天過去了,遲遲不見死者家屬前來認領。干警們覺得十分奇怪。
經查實,死者有一兒一女,都在縣城讀書,她的丈夫何存良前些年搞了一個化工廠,由于產品不對路,加上經營不善,賠了二十多萬,后來和一個叫胡倩倩的女人搞起了服裝生意,兩人表面上是合伙人,其實早已做了夫妻。林美娜卻堅決不跟他離婚,在案發前的下午她和何存良吵鬧后離家出走。何存良為達到跟胡倩倩結婚的目的,很可能殺死林美娜,他有重大嫌疑。
李劍鋒命令道:“立即傳訊何存良。”
何存良四十出頭,他衣飾光鮮,脖子上盤一條小拇指粗細的金鏈子,兩個中指上各帶著一個很大的金戒指,鱷魚寬皮帶上挎兩部手機。可他的牙齒卻是黑黃的,長發上抹了很多頭油卻澀澀的毫無光澤,看的出十天半月沒洗過一次,雪白的襯衣一圈黑垢。他走路探肩低頭,舉止猥瑣。
傳訊室里,何存良神情激憤直言不諱:“我早就想殺死這個不要臉的騷貨,是她給我戴了一頂綠帽子,讓我臉上無光,祖上蒙羞,我恨死她了。”
隨著他的敘述,我們看到了林美娜是怎樣滑入泥潭、墮落放浪成一個眾叛親離、人人不齒的女人的。
賣蟬蛹的鄉下女人
清水灣是個魚米之鄉,這里水土肥沃,風景秀美,養出的女人腰細腿長,膚白皮嫩,俏臉彎眉像帶露的花朵。林美娜就是這樣一個美人胚子。
林美娜很勤快,家里田里都有她忙碌的身影。別人都有農閑休息的時候,她卻利用這些時間在田間地頭、房前屋后的閑散地里種上豆角、黃瓜、茄子、西紅柿等多種蔬菜,自家吃不完就一肩挑兩個柳筐到城里換錢,雖不頂大用場,但一家人的油鹽醬醋就解決了。她嘗到了甜頭,總想做點生意。一次,她偶爾聽人說城里人愛吃蟬蛹,就有些心動,這野生土長的東西鄉村里遍地都是,拿到城里人的飯桌上就是美味佳肴。她動員全家人熬了兩個夜晚捉了兩筐,自己起了個大早擔到城里去賣。她在街上轉了一圈,見時間還早,就坐在菜市街口等中午下班的人來買,沒想到一坐下兩張眼皮像墜了千斤石似的再也睜不開,她實在太困了,竟睡著了。也不知過了多久,只覺得有一雙手正把她搖醒,她睜開兩眼看清是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覺得面熟卻一時想不起來。這人用手一指,她吃驚的發現日頭已經落山,天快黑了,菜市上早沒了人影兒。自己一覺睡了半天,把最好的時機錯過了,要不是這男人好心將他喚醒,說不定要睡到啥時候。她心存感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看兩筐蟬蛹還在身邊,急忙擔起筐子要往回趕。那男人說這東西在縣城賣不動,縣城離農村近,下班后騎車出去轉一圈,能捉上幾十只,最好去省城,據說能賣幾十塊錢一斤呢。
女人心里一動,真要是這樣,自己就能意外的收獲幾百元呢,可天已晚了,怎么去省城呢?這男人見她的腳步有些遲疑,就說自己正要去省城一趟可以做伴。女人這才想起來,這男人是街頭賣藥的郎中,平日賣菜在一塊兒擺攤見過面,沒生意的時候閑聊上一兩句,雖叫不出名姓,也算是個熟人吧。
郎中問:“你還沒吃飯吧?”女人點點頭,她原想這東西很搶手,換成錢馬上回家,身上沒帶錢,也沒想過要在城里吃飯。郎中看她窘迫,從挎包里摸出一只燒烤焦黃的雞腿和兩個饅頭,往她手里一塞說:“你先把這吃下去填飽肚子,買車票錢我先墊上,等賣了蟬蛹再還我。”女人連連點頭,跟著郎中向火車站趕去。
火車奔跑了一夜,天亮后,把他們丟在省城的大街上。女人好不容易碰上一個買主,可筐內的蟬蛹已經變臭了,不能要了。女人只好流著淚,把兩筐蟬蛹全倒進了垃圾箱。
郎中勸慰道:“只不過白花費點氣力,又沒蝕本錢,哭什么?”
女人哭喪著臉道:“如今連歸家的路費都沒有,欠你的錢怎么還?”
郎中道:“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一切都包在我身上,走,吃飯去。”
此地離家幾百里之外,女人舉目無親,只好聽憑郎中的安排了。
兩人吃了飯,郎中帶她到一家私人旅店開了個房間,女人張了張嘴想說什么,結果又把話咽回去了。晚上郎中上床脫她的衣服,女人流著淚,默默的順從了。
第二天,女人提出要回家,郎中道:“我知道你白吃我的心里不安,這樣吧,算我雇你,我包吃住,每天給你一百塊錢,等這里生意忙完了,咱倆一塊兒回去。”
女人想想,自己沒錢也回不去,只好照辦。日子一天天過去,郎中再不提治病賣藥的事,每天關上門就是跟她干那事,就這樣過了很多天。這天,郎中突然接到一個電話,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就匆匆忙忙地出去了,女人從早等到晚,肚子餓得咕咕直叫,也不見他的人影。正自惶惑不安時,店老板推門進來討賬。女人說錢都在郎中身上。店老板兩眼一瞪:“你們兩口子唱什么雙簧?你男人走時交待找你結賬,你又推到他身上,莫非耍老子不成?”
女人這才知道自己被郎中騙了,只好把事情的真相哭訴了一遍。
店老板道:“你們一進門我就看出有問題,果真是一對野鴛鴦,你們倆在我這兒吃住這么多天,欠下一千多塊,你說怎么辦?”
女人可憐巴巴地道:“我被他騙的好苦,眼下餓著肚子,身無分文,拿什么還錢?”
店老板一雙肉包子眼在女人身上一溜,立時有了主意:“看你怪可憐的,就留在這打工吧,白天幫我干活,晚上陪陪客人,等把欠款還清了,愿走愿留隨你便。”
女人只好點頭答應下來。
店老板所說的陪客其實就是當暗娼賣淫,女人有時候一晚上陪過五個客人。一般的客人都是一百元,碰上有錢人出手就是三五百,老板和她三七分成,她很快就還清了欠款。她想既然已失身,再難保全名節,空手回家還是照樣受窮,不如在這里多撈些回去,就打消了急于回家的念頭。
林美娜是在離家一年多才回去的。妻子失蹤后,何存良急瘋了,他跑遍縣城四處打聽,還登了尋人啟事,后來聽說是讓一個江湖郎中給拐跑了,就去派出所報了案。一家人日日盼,夜夜想,眼見她提著兩個大皮包,一身光鮮的出現在門口,只覺得恍如夢境。一雙兒女從沒有見媽媽打扮得這么漂亮,幾乎不敢相認。林美娜把兩個孩子擁入懷中,眼淚撲簌簌地落下來,她從皮包里拿出各種食品和新衣服,高興的兩個孩子歡蹦亂跳。夫妻久別重逢,何存良異常興奮,兩個孩子出去后,他問林美娜一年多的去向。女人也沒隱瞞,把自己的遭遇從頭至尾說了一遍。何存良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他渾身顫抖,臉色鐵青地厲聲罵道:“你這個不要臉的騷貨,原來你是出去當婊子,全家人的臉都讓你丟盡了,給我滾!”
他拎起皮包向林美娜砸來,女人不躲不閃,任憑皮包砸在頭上,里面的東西嘩啦一聲撒落在地上。看著滿地花花綠綠的鈔票,何存良驚呆了,他干張著嘴巴,眼睛瞪得雞卵大。
林美娜跪在地上抱住何存良的雙腿,哀求他原諒自己的過錯。她說自己掙錢是為了讓他買一輛機動三輪車,她表示今后要跟他安安分分的過日子。何存良把林美娜推開,撿起地上的鈔票,沉甸甸的約有萬元,他那雙握錢的手在微微顫抖。
何存良買了一輛嶄新的機動三輪車,村里人才知道林美娜掙了大錢回來了。
何存良不想靠女人養活,一心要掙大錢。他每天拼命跑車拉貨,車子開得飛快,終于有一天連人帶車翻進了深溝里,雖僥幸不死卻渾身帶傷,在炕上一躺就是半年。自己掙來的花光了,又貼進了不少錢,他歷經生死,最終大徹大悟了,就對女人說:“你出去打工掙錢吧。”
林美娜道:“我不想再走回頭路,讓人戳脊梁骨,將來孩子大了怎么做人?”
何存良道:“一日為娼,終身是妓,就好比白布掉進染缸里,你就是傾盡黃河水,也洗不清身上的污穢。何況你為娼一年,千人騎萬人壓,還談什么名聲?趁現在年輕多掙些錢吧!”
林美娜道:“我好不容易爬上泥坑,你再把我推下去,恐怕這輩子再難上岸了,萬一我被抓住,送去勞教呢?”
何存良道:“我給你送飯。”
林美娜幽幽的嘆息道:“說不定會染上花柳病,全身潰爛膿血不止。”
何存良道:“我不嫌棄,陪你一輩子。”
林美娜最終橫下心來:“我再冒一次險,跟命運賭一把。”
艷星紅玫瑰
女人三十一枝花,林美娜正是鮮花盛開的時候。她二次出道已不再是一個任人擺布的雛兒,她懂得怎樣把自己打扮得更倩更靚麗,怎樣讓自己更風騷迷人,讓男人一見傾心,丟魂落魄。她學會了抽煙、喝酒、打麻將,唱歌、按摩都在行。她不再滿足在小旅店守株待兔,這樣掙錢有限,她像時下唱紅的歌星一樣四處走穴招攬生意,酒吧、飯店、洗頭城、歌舞廳都留下她的芳名艷跡,沒有人知道她的真名實姓,家庭住址,人人都叫她紅玫瑰。
紅玫瑰眼兒媚、臉兒俏、身段更妖嬈,她紅極一時,名聲大噪,身價也成倍增長。有個來內地投資的老外包了她兩個月,甩手就給了她五萬元。可她為此卻付出了慘重的代價,染上了性病。那慘痛的一幕幕讓她一輩子刻骨銘心,想起來就不寒而栗。
何存良在半年多的時間里就接到十幾筆匯款,這一次他懷疑匯款單上有筆誤。因為林美娜剛寄回一萬元,短短的兩個月,怎會又寄來五萬元?他把好朋友胡輪找來,問他該不該去銀行聲明一下?胡輪見多識廣,世間的事沒有他不知道的。胡輪接過匯款單,兩手就有點發抖,好像這薄薄的紙片有千斤重,一張黃白的小瓦刀臉現出潮紅,鼻翼一翕一張,一雙小母狗眼瞪得溜圓。猛聽他驚天動地地喊了聲:“老天,這是五萬元哪!”
“會不會是寫錯了?”何存良半信半疑、喜憂參半。
“傻子,你是天下頭號的大傻瓜,你以為天底下的人都像你這么傻呀?”胡輪用手指戳著何存良的小腦殼,看樣子恨不能左右開弓打他兩個嘴巴子讓他開竅。
“兩個月掙了五萬元,天哪,我馬上要住小洋樓啦,哈哈……”
“用這么多錢蓋樓房,好比是拿塊金磚擦屁股,讓你個混小子糟蹋了。你要用這些錢辦工廠,賺更多的錢,到時候你就是老板,有名譽有地位,坐轎車吃西餐,金錢美女,一輩子都享用不完。”
“我,我是睜眼瞎,狗屁不懂,辦工廠行嗎?”
“我幫你!我妹子從一個化學教授手里掏出來一個秘方,咱們辦化工廠生產火堿,咱這里紙廠多,火堿價高貨搶手,讓我妹子給你當秘書,保管你高高興興賺大錢。”
何存良兩眼立時放出光彩。胡輪的妹妹叫胡倩倩,中專畢業,今年剛二十歲,長得嬌媚風騷,比玉面狐貍還迷人。何存良日子過的艱苦,往常不大注意別的女人,可是林美娜離家時間長了,再加上腰包一天天鼓起來,他就不安分了。胡倩倩常來他家走動,聳起的酥胸、圓滾滾的屁股總是有意無意地在他身邊擦來蹭去,弄得他心里麻癢,身上像過電,他聽出胡輪有意把妹妹以身相許,就忙不迭地答應下來。
工廠上馬后,胡倩倩隨即像一只彩蝶飄飛到何存良的懷抱里。何存良對化工一竅不通,一切大權都交給胡輪,自己關起門來和胡倩倩打情罵俏。他用林美娜掙來的錢把胡倩倩打扮得花枝招展,兩個人柔情蜜意,恩愛不盡。
林美娜聽說他辦了化工廠,幾次要回家看看,何存良都說資金短缺,讓她多掙錢,別想家。
兩年多的時間轉眼過去了,何存良接了一大堆訂貨單卻生產不出合格產品。胡輪懷疑妹妹讓那個教授騙了,胡倩倩卻說:“我用一個女孩最寶貴的東西換來的豈能有假?他敢騙我,本姑娘就告他色狼強奸。”
胡輪趕忙制止她:“小聲點,別讓何存良聽見,這小子最忌諱這事兒。”
胡倩倩道:“他已經成了我的俘虜。”
林美娜是這年春節回來的,她實在想念一雙兒女,兩個孩子見到媽媽都哭了起來。兒子流著淚說:“媽媽,回來吧,別在外面打工了,同學們都說你是野雞,我們在人前都抬不起頭來。”
林美娜淚流滿面哽咽道:“媽要供養你們讀書,你爸爸辦工廠急等用錢,媽沒辦法呀!”
女兒道:“爸爸的廠子早就垮了。”
林美娜驚問道:“那你爸爸干什么去啦?”
兒子道:“爸爸跟一個叫胡倩倩的女人在城里賣服裝,他們在一塊兒住。”林美娜只覺耳旁炸雷轟響,她眼前發黑,幾乎栽倒在地。
何存良不知道胡輪搞得火堿項目其實是一個很簡單的工藝流程,只不過是用碳酸氫鈉加食鹽經化學反應制成火堿,這種原料就地取材成本很低,而大部分資金都被胡輪裝進腰包,買了一輛汽車跑運輸去了。工廠垮了,何存良把剩下的破銅爛鐵變賣成錢,跟胡倩倩開了個服裝店謀生。
林美娜怒氣沖沖地找上門去,她臉色蒼白,秀目圓睜,指著何存良的鼻子破口大罵:“何存良,你這個沒良心的東西!我在外面拼命,你卻跟這個臭婊子勾搭成奸。你馬上把她趕走,否則的話,我就去法院告你們非法同居!”
胡倩倩一跳三尺高:“賊喊捉賊,好不要臉,咱們倆究竟誰是婊子,今天當面把話說清楚!”
何存良道:“我跟倩倩早就是夫妻啦,要告你就去吧,別忘了你是干什么的,你那些臭錢是怎么來的。你掙的錢愈多,犯的罪就愈大,你在我眼里就愈不值錢!我們祖祖輩輩都是清白人,怎么會容得下你這個無恥的下賤貨?我寧可打光棍也不會要你,快滾出去!”
林美娜說不清是怎么離開的,氣恨加上憤怒,讓她一下子變暈了,她心里只想著復仇殺死何存良和胡倩倩。
何存良心里有愧,擔心林美娜雇用殺手取他性命,日夜提心吊膽,擔驚受怕,如驚弓之鳥。
經查證,他不是殺害林美娜的兇手。
少年嫌疑人
何存良的背叛,讓林美娜傷透了心,她把一切都寄托在一雙兒女身上,想掙更多的錢供兩個孩子上大學。可她發現兒女們對她愈來愈疏遠,家里再也聽不到孩子的歡聲笑語。孩子長大了,他們能夠區分善惡美丑、是非曲直。她從孩子冷漠的目光中看到了敵意和不滿。
一個偶然的機會,她在兒子的日記中看到這樣一段話:
“母愛是無私的,母親是偉大的,可我的母親卻是個自甘墮落、靈魂丑陋的骯臟女人。為了錢,她不顧禮儀廉恥;為了錢,她不惜出賣肉體。她沒有道德,沒有良心,失去了人性。她給千百個家庭帶來的是災難,而她的家庭幸福也讓她親手葬送了。我為有這樣一個母親感到可恥,是她讓我顏面無光,無法立足社會,無法像正常人一樣的生活,無法享有一個陽光燦爛的美好人生。我恨我的出身,恨我的家庭,更恨我的母親,我真想殺死她!假若真有來世,我寧愿一死,以求早點投胎轉世。”
林美娜看到這里幾乎昏死過去,她狂笑著沖出門外,精神上受到了很大的刺激。
少年人頭腦發熱,心性狹隘,做事沖動,容易偏激,他會不會殺害自己的親生母親?但經過調查,探案組發現他在學校寄宿,當晚和同學們在一起,沒有做案時間。
老色狼的做案動機
何存良的背叛讓林美娜傷透了心,但她心猶未甘,她來找叔公評理,想用族規家法迫使他回心轉意。何存良父母雙亡,叔公是長輩,也是家族中威望最高的人,林美娜把事情的經過向他哭訴了一遍。
一把胡子的叔公說:“這事我已知道了,聽說你掙了很多錢?”
林美娜不置可否,有點茫然。
叔公又問:“你一次收嫖客多少錢?”
林美娜不知叔公為什么要問這些事,她不情愿,還是照實回答了他。
叔公道:“女人像一杯酒,仔細品嘗每個人的滋味都不一樣,像你這樣的屬于上等貨色。我年輕時風流瀟灑,睡過很多女人,還沒有嘗過上等貨是什么滋味。”
林美娜懷疑自己聽錯了,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抬起頭,這才發現平時道貌岸然的叔公一雙凹陷的眼睛正不懷好意地在她身上掃來掃去。林美娜忍著氣道:“叔公,我是讓你管教存良的!”
叔公道:“我們家族世代清白,從未出過娼妓,這種傷風敗俗的女人死后也是進不了祖墳的。他既然不要你,也勉強不來,還是由其自便吧。”
林美娜心中又氣又惱,轉身就走。叔公伸手攔擋,似乎還有什么話說,但沒有攔住,林美娜頭也不回地走了。
林美娜和叔公兩家只有一墻之隔,她早就覺出叔公的目光有些異樣,往日她去廁所總覺墻后有人窺視,現在想起來那人一定是叔公。林美娜心中氣憤難平,就想羞辱他一頓。這天,她走進廁所故意弄出聲響,引得那人果然探出頭來。林美娜大喝一聲:“鬼鬼祟祟的算什么人,有膽量的滾出來!”
那人果然就站在她的面前。林美娜故作吃驚地道:“喲,我還以為遇到了大色狼呢,原來是叔公呀!”
叔公道:“你不是存良的媳婦,我就不是你的叔公,我叫何正景,只是一個嫖客,只要你答應我,我給你錢。”
遇上這樣無恥的人,林美娜想:既然你們不再把我當自家人,我讓你們也不得安生。叔公嫖侄媳,看你們是什么清白門第?我要讓這個色狼叔公也染上性病,到時候看你們何家人怎樣在街上抬頭做人?
林美娜笑道:“既然叔公要嫖侄媳,價錢可以打折,就收你五百塊吧。”何正景暗罵小淫婦心黑,鈍刀子宰活人,心里疼錢,卻慶幸終于如愿以償。他面帶欣喜連聲說道:“我給,我給。”
何正景拿出五百元塞到林美娜手里,林美娜接錢在手轉身進了房門,何正景四處看了看,閃身進去,回身把門拴死。林美娜發現這個將近六十的人動作竟像貍貓一樣輕靈。
何正景一次得手,嘗到了甜頭,過了幾天又來糾纏,林美娜身價又長了一倍。老色狼心中叫苦,卻擋不住美色的誘惑,明知是個坑也甘心情愿地往里跳。這樣幾次下來,何正景的衣袋就癟了。林美娜知道這些錢是他老兩口的全部家當,很快就會有好戲上演。果不其然,隔壁傳來男人的哀告和女人的怒罵聲:“你這個老不正經,把錢都弄到哪兒去啦?”
“我,我不小心丟了。”
“胡說,一定是你色心不死,又找相好的去啦。快說,不然我擰死你!”
“唉呀,痛死我了,我說,我說,錢在美娜手里。”
老女人氣勢洶洶地罵上門來:“好你個騷狐貍小淫婦,你在外面浪夠了竟勾到你叔公頭上。”
林美娜道:“這叫本事。叔公說他早就看上我啦,不像你這個黃臉婆娘太沒味道。”
老女人臉色一紅,發瘋似的狂叫道:“好哇,你這個老不死的,把什么都說了,看我不打死你。”
林美娜看見兩個老怪物扭打在一起,她昂天大笑。
以后的日子,何正景發現自己老兩口都染上了性病,才知道林美娜是有意報復加害,心中怒不可遏,指著林美娜罵道:“你這騷狐貍,害人精,總有一天老子拼了這條老命也要殺了你。”
清水灣離縣城幾公里,一個六十歲的老人殺人后再移尸到清涼江邊,不被發現是很難辦到的。何正景心中懷恨有殺人動機,但不具備做案條件,殺人嫌疑也被排除。
水落石出
嫌疑人一個個被排除,探案工作出現了僵局。李劍峰在屋內來回踱步,眉峰皺成一個疙瘩。他從衣袋里摸出一支香煙,放在鼻尖聞了又聞,小王把打火機遞過來:“隊長,來上一口,醒腦提神,靈智大開,就能想出好辦法。”
劍峰搖了搖頭,把那支香煙放到桌面上。
小王道:“隊長,要不要去各家酒店查一查,特別是浴場附近,夜晚雖然行人不多,但背著一具尸體,不會走得太遠。”
李劍峰點了點頭道:“你分析得有道理。但我覺得發案現場不會在酒店,假若在哪個酒店出了人命,一定會鬧得沸沸揚揚,可至今我們沒接到有人報案,也沒聽到有人反映任何消息,第一現場應當不是公共場所,而是附近的住宅、單人宿舍或是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
小王道:“這就難嘍,總不能挨家挨戶去搜查吧,再說現場也早就被收拾干凈,什么痕跡也不存在了。”
李劍峰自言自語道:“林美娜摳干了何正景的積蓄,她以前掙的錢讓何存良揮霍了,但像她這種人都有小金庫,從死者身上和住處都沒有發現現金和存折,我覺得奇怪。這些錢到哪兒去了呢?”
李劍峰拿起桌上那支煙撳在嘴上。小王把火點燃,他從這個習慣動作上看出來隊長已胸有成竹。果然,李劍峰深吸了一口煙,眉宇立時舒展了。
“你馬上帶人去各家銀行查一查林美娜的存款情況。”
“是!”小王答應一聲,一陣風似的出門去了。
經查實,林美娜在龍港市工商銀行有一筆存款,數目是一萬元,而且是前幾天剛立的賬戶,令人奇怪的是存款人是一個男的。
據銀行工作人員反映,這個男人頭發很亂,胡子很長,具體年齡看不準確,估計是四五十歲之間。
這個男人是誰?他和林美娜是什么關系呢?
林美娜在另一家銀行還有一筆十萬元的存款,可是前不久她剛辦了轉戶手續,戶主的名字叫姜國平。
“姜國平?”李劍峰的腦海里立時亮起一道閃電,這個名字他太熟悉了。可他又一想,龍港市十幾萬人口,同名同姓的人很多,這個姜國平是男是女還搞不清,也許不是他想象中的那個人。
案情有了新的轉機,出現了兩個神秘人物,查清這兩個人的來龍去脈是破獲此案的關鍵。
根據銀行工作人員的回憶,技術人員給那個存款人畫了相,正是姜國平。他們又把全市所有叫姜國平的人逐一排查一遍,共查出一百多個。其中有九十多人因不同的原因被排除。剩下的幾個經過更嚴格的篩選,最后疑點集中到一個人身上。這個人居住在浴場附近的獨門小院,他的妻子剛病故不久,鄰居反映前幾天傍晚時分他家里來了一個很妖艷的女人,身高長相和死者很相似,只是因天色較暗,不能確認。小王把姜國平的材料放在李劍峰面前道:“據調查,姜國平,男,現年……”
李劍峰接道:“現年四十歲,曾在部隊當過班長、副排長,復員后在郊區人武部工作,他工作積極,作風正派,立過功受過獎。因他妻子身患重病需要照顧,他失去了幾次升職的機會。”
小王驚訝道:“隊長,你是神機妙算還是未卜先知呀,真神啦!”
李劍峰笑道:“說穿了一點都不神,我和姜國平是戰友,我在特務連當戰士,他是班長,出身武術世家,精通拳術和氣功,能單掌開磚,頭頂石碑,功夫很好。”
小王道:“抓這樣的罪犯就難了,要不要請示上級領導,調狙擊手和防暴隊。”
李劍峰道:“我太了解他了,我感覺他正向我們走來。”
這時就聽見有人叩門,門開處姜國平出現在他們面前,他理發,凈了面,穿一身干凈的衣服,腋下夾著一個布包。他說:“我是來投案的,林美娜的死和我有關。”
姜國平放下包袱,伸出雙手:“把我銬起來吧。”
李劍峰讓他坐下來:“老班長,我相信你。”
姜國平道:“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我不要特殊。”
李劍峰道:“一雙手銬鎖不住你的手腳,你要逃,又何必送上門來?你現在只是嫌疑人,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我們還是平等的。”
姜國平在椅子上坐下來道:“老戰友,你詢問吧,我不會有絲毫隱瞞的。”
李劍峰道:“你和林美娜是怎樣認識的?”
姜國平開始講述他與林美娜的交往:我們是同學,參軍后她常給我寫信,她喜歡我,我也喜歡她,我們倆就私定了終身。那一年,我媽得了重病,家里沒有人,多虧了鄰居有個叫惠惠的姑娘照顧她。惠惠是我小時候的伙伴,后來才知道她心里一直愛著我。我媽臨終時拉住我的手,讓我一定要娶惠惠為妻。我媽患的是肝癌還有肺結核,惠惠在床邊守了三年多,身子也弄垮了。我擔心惠惠被傳染,真要是這樣,理應讓我來承當一切后果。我把這一切告訴林美娜,她說惠惠真可憐,早知道這樣不如讓我照看你的母親。我們倆抱頭痛哭了一場,就分手了。
我們再見面時是偶然碰上的。我跟惠惠結婚以后,幾次懷孕都流產了,后來發現惠惠身上潛伏著跟我母親一樣的病癥。此后我就請了長假,專門為她治病。那年冬天,我去一個偏遠的城市抓藥,天黑了,無法趕回去,碰上一個熱情的女人把我拉進一家旅店,進門后,這女人就撲進我的懷里。
我吃驚地把她推開,女人臉色一變道:“陪不陪床照樣收錢。”我不理她拉開門往外就走,剛到院當中,女人尖聲喊叫起來,立時從四面圍上來幾個彪形大漢。我意識到這是一家黑店,看來今晚免不了要松松筋骨。正在這時,院內燈光一亮,有個女人喊道:“不要動手,他是我哥哥。”
一個身著狐皮貂裘的妖艷女人出現在面前,我一看,大吃一驚:“你是——林美娜。”
林美娜道:“我看身影就認出是你——”
我們兩個都很興奮,回到屋內談到很晚。我得知她的遭遇后勸她跳出火坑,早日回頭。她苦笑著只是嘆息。那以后,她曾來家里看望惠惠,惠惠一看見她就說:“你是美娜姐吧,國平把你們的事都跟我說了。你們倆才是天生的一對,是我拆散了你們,我知道你現在很不幸,我死后,希望你常來照看國平。”
林美娜哭了,她很羨慕我跟惠惠之間坦誠相見,相互信任,夫妻恩愛。她流著淚說:“惠妹妹你心眼真好。你不會死的,我有錢,一定能治好你的病。”
林美娜臨走時丟下一萬塊錢,我追出去塞給她,她流著淚道:“莫非你也嫌棄我?怕我的錢臟了你的手?”我只好收下,以她的名字存入銀行。
林美娜再來時把一個存折交給我,她說:“這是我的全部積蓄,都存在你的戶頭上,給大妹子看病,可以隨時支取。”這些錢沒用上,惠惠就離開了人世。
那天傍晚,林美娜來到我家里,她兩眼紅腫神情黯然,情緒很不穩定。她帶著一包酒菜,要我陪她喝幾杯。
酒桌上,她喝得很兇,很快就有了醉意。她流著淚道:“我失去了家庭,失去了親骨肉,什么都沒有了。”
我說:“我們再組織一個新家庭,我會讓你過得很幸福。”
林美娜傷心地道:“晚了,一切都晚了。”
她還要喝酒,我把酒杯收起來,她搶過酒瓶子就往嘴里倒,我伸手來搶,她卻死抓著不放:“你讓我喝吧,生不帶來,死不帶去,讓我一身輕松的去吧。”我聽她說胡話,就說你是真醉了。她說我沒醉,我還要喝。我倆爭奪中酒瓶撞壞了,斷茬如刀,像一把鋒利的匕首劃破了她的前胸。我大驚失色,正要上前攙扶,想不到她往前一撲,瓶子撞在墻上,更深的刺中心臟,她癱倒在地上,鮮血一下子涌出來了。
“你為什么要這樣?”我把她抱在懷里問道。她吃力地說:“我患了嚴重的性病,已經癌變,無法醫治了,這世界上只有你是真心對我好,我不能連累你。”
我呼喊著:“我一定要救活你。”我抱著她向醫院奔去,走不多遠她就斷氣了。我把她放在沙灘上,本想去報案,但一想到林美娜從事的職業,其中有很多事一時說不清,加上惠惠死后留下許多債務需要清理,我就沒有及時報案。林美娜留下的那筆款我以她本人的名譽捐給了兒童福利院,也許這樣能減輕她的罪孽。辦完這些事,我一身輕松,就來找你了。我愿意接受法律的審判。
經查證,姜國平供述屬實,他被無罪釋放。
案子結了,李劍峰心情卻依然十分沉重,他在結案報告中寫道:林美娜由于貧困,加上性情上的懦弱,一步不慎,走上了罪惡的深淵,使家庭破碎,親人反目,自己唯有一死來尋求解脫。她留給親人的是精神的折磨和心靈的傷痛,留給后人的是警鐘和啟示。讓我們自重自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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