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的肝癌已經到了晚期,醫(yī)生說拖不了多久了。老李整天躺在病床上,沒有任何思想地看著營養(yǎng)液一滴一滴輸入體內,看著窗外只剩下些殘葉的枯樹在秋風中蕭瑟地搖晃,看著白花花的天花板、穿白衣的醫(yī)生、護士……老李明白,自己就像窗口外的樹葉,日子不多了。人總得一死,老李想到這一輩子娶了個美麗端莊的妻子,生了一雙爭氣的兒女,混上個科長當當,總算沒白活一遭。老伴趴在床沿上睡著了,看到老伴的頭發(fā)幾乎全白了,老李一陣心酸,老伴才剛剛五十出頭啊!“讓她跟我受了大半輩子苦,真是難為她了!”老伴這幾天老問自己想吃什么?說實在話,這時候吃什么山珍海味到嘴里都沒味兒,就是想再嘗嘗老伴常做的燉豬蹄。老李第二天就把這想法告訴了老伴。老伴樂顛顛地馬上去菜市場買了兩根鮮豬蹄,拿出看家本領,考究得加香加料,細細用慢火文燉,末了還不忘多加點調味鹽。唉!老李口味就是太重,不然也不會這么容易得高血壓。老伴想到這里又是一陣唏噓。老伴想起父親還是縣委書記的時候,自己第一次帶著還是男友的小李來家里吃飯,并破天荒的第一次下廚燉了一鍋豬蹄。家里人都覺得咸的不得了,獨獨小李吃得極歡,連聲說這菜還真合了他味口。“我跟阿芳口味—樣,天生就愛吃咸的。”那時阿芳便記住了老李這一特點,以后又將就他的口味吃了四十余年,剛開始還真不習慣,慢慢地也就適應了。老伴將這鍋豬蹄端到老李病床前,想到老李又能吃東西了,老伴一陣欣慰:“說不定,病會慢慢好起來的。”沒想到老李嘗了嘗,卻對老伴說:“阿芳,這……咸了點。”老伴一愣,老李平常不是都吃得這么咸嗎?驚詫歸驚詫,老伴還是馬上回家重做了一鍋淡出許多的鮮豬蹄。待到再端到老李病床前時,老李已去了,醫(yī)生說是由于一口氣沒上來。老李去了,老伴總覺少了許多東西,開始神思恍惚,丟三落四,絮絮叨叨,逢人便感慨:“我們家老李臨走時硬是沒吃上他最愛吃的東西。”說著說著,就老淚縱橫了。老伴心頭一直有個疙瘩,老李干嘛一反常態(tài),偏要吃味淡的?后來在整理老李遺物時,女兒翻到一本老李生前的日記本,交給了她。老伴戴上老花鏡翻著翻著,就泣不成聲了:“老李啊老李,你為啥不早說呢?”發(fā)黃的日記本上,其中一頁記著:“……今天又吃阿芳的拿手好菜燉豬蹄,味道真是不錯,只是過咸了,想給她說說,想想還是算了吧!這么些年都過來了,我倆的日子也不長了,只要她愛吃,就由著她吧……”
責任編輯 張希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