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聽則明”與“同樣貢獻很大”

三峽大壩已全線建成。這一大壩不僅是世界上最宏大的混凝土重力壩，也是一座質量優良、安全可靠的特大型堤壩。站在大壩壩頂，著名水利工程學家潘家錚院士興奮地說：“我可以放心了。”

在當初，不少人確實對上馬三峽工程“不放心”，對工程技術問題心存疑慮，提出過反對意見、批評之聲。

這種“不放心”一直來都十分強烈。1992年召開七屆全國人大五次會議表決三峽工程時，人大代表所投的贊成票占全部票數的67％，為人大會議通過議案的罕見低票數。很顯然，這反映出了該工程在社會各界存在著嚴重的爭議。事實也確實如此，這種激烈的爭議，不僅存在于人民大會堂，還出現在大眾傳媒上，其激烈程度，也可以用罕見來形容。不少人擔心三峽工程上馬后，三峽移民會帶來嚴重的社會問題、三峽水庫會造成生態惡化、三峽大壩會使長江水域通航更趨困難并會誘發各種地質災害，三峽工程還會淹沒大量珍貴的文物，還有人甚至擔心三峽大壩將來會成為未來軍事打擊的目標，如此等等，不一而足。

應該說，這些擔心并不是杞人憂天，而他們的這種反對、質疑和疑慮，也是出于尊重自然、尊重科學，出于對國家和人民的責任感。

可以這么說，三峽工程從設想到建設，從開工到如今主體工程完工，幾乎就是在各種各樣的爭議聲中進行的。然而，也正是有這樣的不同聲音“一路相隨”，也才使決策者和建設者高度重視人們提出的各種各樣問題，并不斷地尋找解決和應對的辦法，促使他們對工程不斷地進行修正和完善。

也正是在這個意義上，潘家錚院士說：“那些反對三峽工程的人對三峽工程同樣貢獻很大。”三峽工程總工程師張超然說得更具體：“這些反對意見對于三峽工程的建設也是十分有益的，它們讓我們的施工更注重科學論證、更加完善。重大工程建設需要兼聽則明，三峽工程在建設中就充分考慮了他們的許多意見。”

其實，不僅僅是重大工程需要“兼聽則明”，任何工程都需要廣泛地討論，特別是需要更多地論證負面效應和技術難題。坦率說，我們的有些工程之所以成為“豆腐渣”乃至成為禍害，往往就是因為“長官意志”，一些領導干部或出于“政績”的需要，或出于“面子”的尊榮，時常放不下“身段”，聽不進不同的意見，聞不得反對的聲音，常常是一聽到“逆耳之言”就暴跳如雷，更甚者是以權威壓制，乃至于上升到政治的高度，查動機、查背景，并嚴令要求遵守組織紀律，于是反對之聲被“高壓龍頭”澆滅、建議之言被束之高閣。于是，工程“順利”上馬，再于是，竣工之日，就成了需要拆除之時。到這個時候，老百姓也只能是道路以目。

再進一步說，不僅僅是工程建設需要“兼聽則明”，我們做任何工作，特別是推出政策、作出決策，都需要“耳聽八方”。這樣做，就領導干部來說，當然需要有納言的胸襟，聞惡的氣度，要有民主的雅量、科學的意識，不能唯我獨尊，要勇于容忍異議，敢于傾聽爭議。也就是說，我們的領導干部應該學會在異議聲中檢視出臺的政策、作出的決策有沒有違反群眾的意愿、損害群眾的利益，有沒有違背科學規律、背離科學的發展方向。

老實說，一個沒有民主雅量和科學意識的人，雖然由于權力在手，能夠在一時表現出“無比正確”并顯示出強大力量，但到頭來，終究會被民主掀翻在地，并被科學“再踏上一只腳”，睽諸中外歷史，概莫能外。比如說，你專制，人民便會起來反抗；你違背科學，最終也會遭到自然的懲罰。

確實，能夠把反對者的質疑和疑慮，褒獎為“同樣貢獻很大”，顯示了可貴的清醒和謙遜。我們應始終清醒地意識到發展民主、尊重科學在決策程中所具有的重要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