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西瓜皮是一種幾乎什么也不能做的東西。在鄉(xiāng)下還可以用它喂喂豬。而在城市,它唯一的用途是丟進垃圾箱里,給清潔工人制造點麻煩。不過有一回老王就廢物利用了一把,用一塊西瓜皮把他的上司給滑倒了,從而制造了一出事故。
老王是單位里的一位老辦事員,五十出頭了還沒撈上個一官半職。這年頭沒撈上官做的機關(guān)事業(yè)單位的人,是絕對不可能發(fā)財?shù)摹K岳贤跫依锖芨F,窮得單位里所有的人都知道老王吃不起西瓜。就是西瓜最便宜的夏天他也吃不起。
當(dāng)然也沒有人同情老王。誰叫你鳥毛也不是一根的呢?夠了五十歲的差不多都弄了個官兒做,大點兒小點兒,可不管怎么說,那都是官帽。有頂官帽也就有了一定的本錢,也就可以很牛逼地指揮比自己級別低的人做這做那。老王就天天在別人的指揮下做這做那,做得冬天也能出一腦門子的汗。出多了渴了,就喝不用錢買的白開水。
而老王卻是從來也沒有指揮過誰。
說起來老王的心理就不平衡了。要是局長副局長什么的指揮指揮也就罷了,可那些個比他小十歲二十歲的也指手劃腳的,一個個大爺似地說老王做做這個,老王老王那個該做了……媽媽的,這叫什么世道啊!有心不聽他們的吆喝,可不聽能怎么著?老王就想弄出點事兒來,不知不覺地讓這幫孫子嘗嘗他老王的厲害。
那時候是春天,人們剛剛脫下厚重的衣服,換上單薄一些的春衣,街道兩邊的樹的葉子也才剛剛長出些意思來。老王雖然不是個官兒,可到了季節(jié)也換了一身行頭。不過老王的衣服有些陳舊,跟單位里的一比就下了好幾個檔次。這是題外話。主要是有好幾次老王都看見單位的官兒們在吃西瓜。春天的西瓜是從南方萬里迢迢地運過來的,價格昂貴,得好幾塊錢一斤。一個就得幾十塊。可這幫孫子就很吃得起,還吃得眉飛色舞,把尚未成熟的西瓜籽兒吐得滿天飛,嘴角一個個往外流紅水兒。要是他們讓老王也跟著吃上一塊兩塊的倒也罷了,偏是沒一個人這么做。這還不算,他們吃過了還叫老王給打掃戰(zhàn)場收拾殘局,說老王老王,把西瓜皮給丟了,地給掃掃,一地西瓜籽兒,來了人不好看。
開始那兩次老王還忍氣吞聲地給收拾了,后來就去他媽媽的吧!老王就把兩只手往袖子里一抄,把眼皮一耷拉,不管了。不管就不管,看你們這幫孫子能怎么了大爺?
可能這幫孫子也覺得吃西瓜和工作沒有什么必然的聯(lián)系,老王再怎么也不能給人擦屁股不是?以后再吃完了就自己動手收拾了,自己把西瓜皮劃拉劃拉往垃圾桶里一丟完事。
可這垃圾桶到了第二天早上還得老王往門外拎,還得他給倒進離單位足足有三百米遠的垃圾箱里去。也就是說,從辦公室到垃圾桶這幾十米的路程不用老王走了,從垃圾桶到垃圾箱這三四百米還得老王一步一步丈量過去。而且這西瓜皮放上一夜,味道就變得難聞了。每天拎這垃圾桶,老王就得一千句一萬句地在心里咒罵這些吃西瓜的王八蛋。
是該治治這幫孫子了!
這天上午十點多鐘,這幫孫子啃過了西瓜,一個個該搞什么不正之風(fēng)去搞什么不正之風(fēng)去了。搞之前也草草收拾了一下。他們走了后,老王趁人不注意,悄悄到垃圾桶里取了兩塊西瓜皮,一前一后地給放在了門口。然后他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前,裝模做樣地看起了報紙。
其實門口放上兩塊西瓜皮,一般情況下不可能出什么事故。人都長著一雙眼睛,西瓜皮那么明顯,腳底下一繞就繞過去了。老王這么做,也沒指望能真弄出個事故來。不過是給自己制造一點心靈的安慰罷了。
可是偏偏這天單位的一把手來這個辦公室,偏偏叫他老人家踩著了一塊。啪哧一聲,把自己給摔了個仰面朝天,因而不是事故的事故發(fā)生了。
這也怪一把手自己。一把手在單位里素來是趾高氣揚著的,走路總是把一雙眼睛朝著天空。和下面的人說話也是眼睛朝著天空。當(dāng)然和上級說話不一樣了。和上級說話,他不光眼睛狠狠地往下看,就是腰也狠狠地往下彎的。要是這一次他破例把眼睛稍稍往下一點,相信什么也不會發(fā)生。
然而事故就這樣擺在了眼前。單位的一把手摔倒在了辦公室門口。啪哧,聽上去倒像是在摔一泡狗屎。
2
老王當(dāng)時聽到是一把手的聲音,自己也很吃了一驚。他萬萬想不到這個人會是一把手。真實著說,這一把手對老王還不算太差勁,起碼沒天天支使他做這做那。當(dāng)然,人家一把手有個當(dāng)秘書的小妞支使著,不稀罕支使一個半老的老男人。
摔倒在地上的一把手哎呀了一聲,之后就沒有什么動靜了。他是暈了過去。他往后摔倒時腦袋正好跌在了水泥地面的一個凸起處。一個養(yǎng)尊處優(yōu)的一把手,平日里都是腳下如履著一片平地,一旦來這么一下,他如何能受得了?所以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他都必須暈過去的。
老王趕忙來到門外。他看見一把手原先紅潤著的臉色一片蒼白,人呢,好像是條無比巨大的蛆一樣翻著肚子。他有些害怕了,他的臉色也開始往別的顏色上變化了。他扯足了變調(diào)的嗓子叫道,“來人哪,出事啦,局長他摔倒啦——”
出來的人馬上把一把手圍了個水泄不通。單位里除了出去活動的,沒人敢不來。局長摔倒了,這還了得,這還不是一件大事?人們七手八腳地搶救著局長。局長的小車司機急忙下去開車。別的人就抬起局長往醫(yī)院里送。老王因為是第一個出來的,因此格外積極。他和單位的秘書一個抬頭一個抬腿。局長的體重很足,再加上身體軟綿綿的,很不好抬。老王一咬牙,“我背著。”就讓人把一把手給弄到他的背上。上來幾個人保護著,老王竟然能夠一溜小跑了。
把一把手弄上小車,老王才覺得自己身上一點力氣也沒有了。等小車一開走,他就軟軟地軟在了地上。
一把手摔暈了,二把手立即就成了單位工作的主持者。他比較從容地指揮人們,讓一部分堅守崗位,一部分去醫(yī)院進行服務(wù)性工作,另外一部分保護現(xiàn)場,尤其是保護那兩塊西瓜皮。然后他撥通手機,報了案。
這些人里面沒有誰去扶老王一把。老王是自己從地上爬起來的。地面不很干凈,因此老王身上沾染了好些灰塵,還有西瓜皮印上去的痕跡。二把手沒有分配老王做什么,老王卻堅持著在那里保護現(xiàn)場。
公安局的人很快就來了幾個。這幾個先聽了二把手的匯報,又認真地檢察了一回現(xiàn)場。把那兩塊西瓜皮看了看。其中一個還伸出戴著手套的手拾揀起一塊嗅了嗅說:“比較新鮮,一定是剛剛吃過不久的。”
吃西瓜的那幾個人老王當(dāng)然能夠一五一十地說出名字來。二把手讓老王說時老王就說了。說到最后一個人名,老王臉上出現(xiàn)了一種委屈;“這么好的西瓜,也只有在三伏天臭狗屎一樣臭時,我才舍得買幾個。買了也不敢在外面吃,回家,和老婆孩子一起過過癮。可他們,三天兩頭地吃,好像一個個都是百萬富翁似的。”
“那么,西瓜皮是你收拾的吧?是不是你收拾西瓜皮時不小心掉了兩塊,這才導(dǎo)致了大掌柜的來了這么一下?”
二把手這么問老王。一問老王就急了,一急就出了一臉汗水:“我收拾?他們連虛情假意地讓我一塊都不讓。我要是給他們收拾西瓜皮,我還不是連孫子都不如了?不管!”
公安看過現(xiàn)場,尤其是與醫(yī)院通了電話,知道摔倒的人沒有什么生命危險,也就是昏過去了而已,認為算不上個案子,尤其是算不上個大案要案,就用腳踹踹地上的西瓜皮,說聲雞巴,就走掉了,讓單位自己看著處理。
公安局不當(dāng)回事兒是在意料之中的。如果一把手這一摔給摔死了,那就是兩回事了。那叫人命關(guān)天。如今不過是昏了,弄弄就會醒過來,二把手也跟著不當(dāng)回事兒了。他讓老王收拾收拾打掃打掃,想法兒把出去的幾個人叫回來。
公安局不插手,老王暗地里很是松了一口氣。他想這樣最好了,不出人命,還把那幾個天天吃西瓜的給治治,這才是正經(jīng)事兒呢!老王就在心里一邊哼著小曲兒,一邊把那兩塊立下了顯赫功勞的西瓜皮給拾起來,丟進垃圾桶里去了。地面也打掃了幾回,看上去干凈極了。好像什么也沒發(fā)生過似的。
完了后老王坐回自己的椅子上喝了一口自己杯里的水。現(xiàn)在他無比地暢快。他知道那幾個小官兒如今可是大禍臨頭了。上班吃西瓜不是大事情,丟幾塊西瓜皮也不是大事情。可這西瓜皮竟然一下子滑倒了一把手,把個牛氣沖天的一把手給摔暈了,弄不好還可能摔成個腦震蕩植物人。這么一來,一把手會饒了他們才怪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坐了一會兒,老王從兜兒里摸出一支劣質(zhì)香煙,點上去從從容容地吸。他可不想這就通知那些個已經(jīng)大禍臨頭的人,讓他們先高興高興好了。再說他也不知道他們上哪兒去了。他們走前也沒告訴他一聲。
這一天老王是快樂的。當(dāng)然他得偽裝成不快樂的樣子,得在臉上弄出一些痛苦的樣子來。好像不是一把手摔進了醫(yī)院,而是他兒子得了重病。一直到下了班,回到了家里,關(guān)緊了房門后,老王才把憋了半天的笑容給一一搬到臉上去。
3
下午上班,老王明顯感到單位的氣氛緊張了起來。特別是和他一個辦公室的這幾個,一張張的臉都弄得跟豬肝似的哭喪著。老王裝做什么事兒也沒有,進了門就扯過一張報紙看。老王一直不喜歡看報紙,可是現(xiàn)在他卻看得津津有味。不過他的那一對眼睛一會兒在報紙上,一會兒又去了別的地方。比起報紙,他更愛看那些個顏色與往日大不相同的臉。
終于有人過來和老王對坐了。有一個過來,其他的也就都過來了,“老王啊,明明西瓜皮都送到垃圾桶里了,怎么門前還會有兩塊呢?怎么會叫大掌柜踩著了呢?怎么……”
老王停止了看報紙。他嗤了一聲:“我怎么會知道?我又吃不起西瓜。別說現(xiàn)在,就是再過個三個兩個月,西瓜臭成臭狗屎了,我也還是吃不起。俗話說,吃不起就不吃,省心。我就隔得遠遠的。”
“聽說那會兒就你一個人在辦公室里?你怎么就沒看見地上有兩塊西瓜皮?”
“我是在辦公室里。可那西瓜皮是在辦公室外邊。要是我的眼睛會拐彎抹角,也許我就看見了。要是你們看見了,告訴我一聲,讓我給拾起來,也許就不會出這事兒了。可是我的眼睛不會拐彎抹角,你們也沒對我說。”
“我們出門那會兒,明明地上什么也沒有么,怪事。”
“我的本職是做好本職工作。這好像和西瓜皮沒什么關(guān)系吧?”老王把報紙往自己眼前拉了拉,讓眼睛放在字里行間,“我也不是說上班時間吃西瓜是錯誤的,是不正之風(fēng)。不過我也不想回答你們有關(guān)西瓜皮的問題。”
這幾個人問不出個什么來。可老王又是問題的關(guān)鍵的關(guān)鍵,他們得和老王溝通溝通。因為一把手滑倒了,跌暈了。因為使一把手慘遭不幸的西瓜皮是他們啃過后剩下的。不管怎么說,他們都要被懷疑成兇手。至少他們中間的一個將要成為兇手。
陷害一把手的責(zé)任當(dāng)然不是個小責(zé)任。
老王的從容,或者說老王的對他們的視若無物讓他們感到不舒服。這可不是以前的那個老王。雖說這個老王不給他們收拾西瓜皮,對他們吃西瓜而不叫上他也吃幾塊心理不平衡,可他也不應(yīng)該這么著是不是?
不過話又說回來,現(xiàn)在這個局面,你還真不能拿他怎么樣。你還得請他給證明這兩塊西瓜皮不是他們丟下的。
于是這幾個人都換成了笑臉。把一張一張的笑臉伸給了老王:“老王,你說句公道話,西瓜皮不是我們丟下的。這西瓜皮……”
老王嗤地一聲又笑了:“不是你們會是誰?你總不會說是我老王丟的吧?我又沒啃西瓜。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不吃葡萄倒吐葡萄皮,這樣的事情只有傻瓜才相信。你們又不是傻瓜。咱單位的幾個掌柜也不是傻瓜。”
幾個掌柜就是那幾個局長。正的在醫(yī)院里躺著,副的都還在他們各自的辦公室里坐著發(fā)號施令,或者偷著樂。和老王一個辦公室的,官兒的級別都少一些。
“再說了。”老王害牙疼似地咝咝了幾聲,“我也沒有必要這么大掌柜的是不是?一來我沒官運,不能把大掌柜弄趴下了自己好踩著往上爬;二來我年紀大了,比不得你們個個年輕氣盛,行為方面有所欠缺。主要還是前面那一點。你們想想看,是不是這個道理?”
這話說出來就有些嚴重了。這么說就是有人在故意陷害大掌柜,是想把大掌柜弄個半身不遂什么的好自己往上升升官職。想當(dāng)官,想當(dāng)大官是每一個人不能說出來的欲望。老王給他們說出來了,他們不由都有些慌亂,眼神也有些不對頭了,表情也訕訕著了。
老王看在眼里,心中真是快感。他喝了一口水,又吸了一口煙,把好些劣質(zhì)的煙霧給冒吐出來,讓它們?nèi)パ者@些總是吸著好煙的人的各種器官。這時有人遞過來一支好煙。但老王弄出一副不屑一顧的表情,繼續(xù)吸他的劣質(zhì)煙。然后老王就把屁股從自己那張破敗了好幾處的椅子上抬起來,走了。“上廁所,方便方便。”他真地上了趟廁所,也真地方便了一回。他尿得淋漓盡致無比暢快。
從廁所出來得經(jīng)過二把手的辦公室門口。老王看見二把手正倚著門往外看。他想悄悄溜過去,二把手卻伸手一攔把他給攔住了:“出了這樣的事情,你還有心思到廁所去方便。”
這話說得就有些那個了。出了什么樣的事情這方便總不能不方便吧?尿又不是什么好東西,憋著又憋不出錢財來。老王覺得這二把手說話就是和別人不一樣。他想弄出句好聽的話來讓二把手高興,還沒想好二把手就把一只手一招:“你進來一下。我找你聊聊。”
老王沒有理由不進去。他就進去了。他進去時和他一個辦公室的都趴在門口看著。他從二把手的辦公室里出來回到自己的辦公室里后,那幾個又紛紛圍了上來:“二掌柜找你做什么?是不是問你西瓜皮是誰丟的,”
“這個不能說。掌柜的不讓說,我一介百姓也就不能說了。”老王故意把二掌柜的“二”給省略掉了。這是表示尊重,也有一點點親近的意思。主要是讓這幫孫子破破膽。
“說說吧老王,說說咱們也好知道個底細。”
老王嗯了聲,又想了想:“要不這么吧,我去請示一下掌柜的。他要是讓我給你們說,回來我就說了。不就是查查丟西瓜皮的到底是誰嘛。”
他這么一說,正好就把二把手找他的目的給說出來了。這幾個立馬就緊張起來。緊張得像是和誰通奸讓人家的丈夫給當(dāng)場逮住了似的,“你說了嗎?你說是誰丟的?你可不能張著嘴隨便說呀老王。”
老王嘿嘿著一笑:“你們看看我,像個張著嘴隨便說話的人嗎?不像吧?”說完老王就離開辦公室,“掌柜的讓我提前回家。說我上午搶救人搶救累了辛苦了,回去休息休息。順便呢,想想到底是誰丟的西瓜皮。”說走他真的就走了。
4
晚上老王自然還得看電視。心情不好時都看,如今心情特別地好,自然更得看了。不看,怎么能了解國家大事?怎么能和黨中央保持高度一致?怎么能昂首闊步地在二十一世紀行走?
老王家的電視是黑白的,十四英寸。如今在縣城里面,看這樣電視的人家已經(jīng)十分罕見了。連十四英寸彩電也很少見了。可老王不行,老王家里貧窮呀。他兩口子掙工資本來就不多,兒子呢,正在讀大學(xué)。有幾個錢還不都進了兒子的腰包里了?節(jié)約,節(jié)約鬧革命。不節(jié)約,只怕連飯都吃不上了。
看了一會兒,老王聽見有人敲門。敲的聲音不是多么響。老王家平常日子很少有人來串門兒,這門一響,老王就覺得稀奇了。想了想,也就起身去開門。老王家的門很有幾分破敗樣,油漆沒了不說,木板還裂開了好幾個地方。他去開門那門就痛苦地響給他聽,好像不情愿讓他給開來開去似的。
門開了,老王看見外邊站著一個人。門外是黑的,老王看不見來人的臉,就問了一聲誰。那人說我。老王一下子就聽出來了,是單位里的大張,張科長。這就更加稀奇了。這大張張科長從來也沒來過老王的家,只怕連老王的家門往哪個方向開的也不知道。可人家這會兒竟然就找著了門,老王心里就忽悠了起來。他叫了聲張科長:“這么黑的天,我這兒的路可不好走呀。弄不好會碰了頭的。”
大張說:“老王,也不讓我進門坐坐?”
老王本來也不想拒人于千里之門外,就把身子偏了偏,“張科長請進寒舍,好讓我這蓬蓽也生上一回輝。”
“說笑了老王,我能給你這屋里生什么輝呀。你這會兒得給我指一條明路才是呢。”大張進了門,把一包東西放在了門后,拿眼找坐的地方。找來找去找了一只板凳,也不管臟不臟,一屁股就坐上去了。老王的老婆不認識大張,可也和他打了個招呼。
老王的眼睛好用著呢。大張拎著東西,還往那門后一放,他都看在了眼里。不過現(xiàn)在他不想說明了這事兒,人家來的目的老王當(dāng)然一猜就猜中了。他不說出來,也多少有些矜持的意思了。這也叫層次,叫素質(zhì),叫牛逼。
“不好意思,這屋跟個豬圈似的,張科長你可別見笑。”
老王臉上出來了一點笑容。他從兜里掏出孬煙請大張吸,大張忙從懷里摸出一盒好煙,不光先敬了老王一支,還親自用打火機給他點上,看著他吸了一口,才給自己點上。
“我這地兒不好找吧?”大張的好煙就是好,吸起來那味道又醇厚又美麗。老王吸得真想一口氣吸他娘的十支八支,“難為你能找著了,要是讓我黑著燈瞎著火,我可找不著。”
這話就有些諷刺的味道在里面了。大張是科長,自然能聽出來。他不由苦笑了一下,“老王啊,也怪我平日對你關(guān)心得少了些。那是我不懂事,是我受到了自由化的毒害。再說我官兒小,就是想關(guān)心也關(guān)心不到點子上。可不管怎么說,都是我的錯。你批判我吧老王。”
老王嘿地一笑:“張科長,你這么說叫我老王王吉巴的一張老臉往哪兒擱?你是科長,我呢是個兵。這世道,只有領(lǐng)導(dǎo)批判兵的,哪有兵批判領(lǐng)導(dǎo)的?要是兵站出來批判領(lǐng)導(dǎo),那這個社會還不亂了套?還不又回到了無產(chǎn)階級文化大革命年代?所以你萬萬不可這么說話。”
大張臉上還是一片苦笑,“老王,我這是來求你幫個忙呢。你這么說,就是不想幫我這一回了。”他嘆了一口氣,“我也不是戀戀不舍著這個破科長。可那西瓜皮不是我丟的。這你也看見了,咱辦公室里幾個人,也就我從來不丟西瓜皮。我是說……上面問起來,你可得給我作了證啊……”
老王很驚奇的樣子:“有人說是你丟的西瓜皮了嗎?這么議論人可不好。為了使自己解脫,把別人往火坑里推……哎,他們怎么可以這樣呀。”
“也沒人說什么,也許有人說了我沒聽到。可誰也不能當(dāng)著別人的面這么說不是?”大張眼巴巴望著老王,“我是想請你給我作個證。咱辦公室?guī)讉€人里面,別人都有嫌疑,也只有你一個……二掌柜的下午不是找過你了嗎?他不是想查出來是誰丟的?你給他說了沒說?”
“張科長,你也知道,我老王受黨教育幾十年了,雖說寫了十幾回入黨申請書還沒入上,可我一直是拿著黨員的標準嚴格要求自己的。這個實事求是的原則我還是要遵守的。我不能睜著一雙眼睛瞎說不是?”
“那你是……怎么跟二掌柜說的?”大張往老王眼前湊了湊,“到底是誰丟的西瓜皮?”
老王想說什么,又弄出一副猶豫的表情。大張有些緊張起來。老王猶豫著慢慢搖搖頭,“我也沒看見。”
大張把幾分失望寫在臉上:“你真沒看見?”
“真沒看見。”
“跟二掌柜你也是這么說的?”
“沒。我哪敢這么說呀。我是說,讓我回去想想,動動腦子,回憶回憶當(dāng)時的情景。有個人不是寫了一個歌兒,唱什么生活是一團亂麻嗎?出了這么大的一件事情,差不多也是一團亂麻了,我得好好理理呀。”
“那你總得說出個人來吧?”
“是得說出個人來,要不我也交不了差不是?掌柜的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你打算說是誰丟下的?”
“……我還沒想好。這也不能隨便說不是?”“是不能隨便說。”大張想了一會兒,說,“那個李樹直,他背后沒少說你壞話。說你這個人典型一個廢物點心,說是一旦單位精簡,他就提議先把你給精簡下來。說反正你也沒有后臺,也鬧不到哪里去,弄了你跟弄一泡狗屎似的……這都是他說的。我想,要是二掌柜再問起,你就……”
“你是說讓我說是李樹直故意丟的西瓜皮?”老王弄出一種懵懂的表情來,“這么說不是不行。可我也沒看見是他丟的。不過,既然他這么不是個東西,照著你的意思說就是了。”
大張的臉紅了紅:“我不是非讓你說出是李樹直丟的。那樣好像……好像對同志有一點兒……我的意思是,你給我作個證就行了。”
大張起了身要走。這時老王忽然才發(fā)現(xiàn)大張帶了東西似的:“張科長,你的包忘記了。”
“我是空著手來的,我出門從來不帶包。”大張沖老王齜了一下牙,“這事就拜托你了,以后你有什么事就跟我言語一聲。”他閃出門一晃就把自己給晃沒了。
老王打開大張丟下的包,里面是兩條好煙和兩瓶好酒。老王迅速地計算了一下,起碼也得花兩百塊錢以上。不過這幫孫子都有外撈,這東西也用不著自己掏腰包買。這叫不要白不要,要了也白要,白要誰不要?老王就笑納了。
5
這天晚上,單位一共來老王家里四個人。他辦公室里的都來了。連大張說的那個李樹直也來了。老王對他也沒弄出什么不好的臉子來。他不相信大張的話。也不是不全信。姑妄聽之而已。這幾個人都帶了個包,包里都裝著一些比較高級的東西。目的當(dāng)然都是一樣的。一個晚上老王就收到了將近一千塊錢的東西,弄得老婆目瞪口呆,還以為老王馬上就要做局長了呢。老王也不跟老婆解釋,只是讓她把東西收好了,別出去亂說。
第二天上班老王沒事兒似的,見了誰都是一種表情。微笑。皮笑肉不笑。幾個人看著這表情,有一種心照不宣的味道,也都放心了,也都比較從容了,也都以為自己不會被老王指證為那個丟西瓜皮的人了。
他們?nèi)メt(yī)院里看了一回大掌柜。大掌柜已經(jīng)蘇醒過來了,只是那眼神兒有點兒不一樣,有些直,有些迷惘,有些不知所措,有些百思不得其解,對來看他的人有些愛理不理。他的嘴里不時地嘟囔著幾個字。雖然不很清楚,可他們還是能聽出來。那幾個字就是“西瓜皮”。他耿耿于懷的是那塊弄了他一下的西瓜皮,這讓去看他的幾個人表情都有些尷尬。
從醫(yī)院里回來,二把手把老王又叫進了他的辦公室。昨天他的確是問那兩塊西瓜皮是誰丟的。老王呢,除了表明不是自己外,對別的都比較含糊著,說是辦公室里好幾個人,啃起西瓜來個個都比兔子還兔子。又說按理說那西瓜皮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門外,也許是哪個不小心弄丟的吧?二把手沒有繼續(xù)追問下去,臉上笑瞇瞇的,只說你這個同志還怪會維護安定團結(jié)的呢!
這一回二把手還是臉上笑瞇瞇的。他讓老王坐到一張比較高檔的沙發(fā)上,還讓老王吸放在茶幾上的煙。二把手的煙當(dāng)然是好煙,老王忍不住就想抽出一支來吸了。不過,想想二把手的煙可不是那么好吸的,就忙說自己不會。
“想出來了吧老王?你這個同志雖說想維護單位的安定團結(jié),可是大掌柜不能就這么白白地摔了一跤不是?剛才我也去看望了他。看來弄不好會有后遺癥了。他拉著我的手,一再要求我給他查出丟西瓜皮陷害他的人來。所以這個問題還得依靠你來解決了。不解決了這個問題,大掌柜他怎么能甘心?有個詞兒叫死不瞑目。這么說人家不好,可意思是這個意思。”
老王望著二把手,想從他的臉上看出點什么暗示來。他知道二把手和一把手一向不和,二把手不會真正地替一把手著急。也許二把手是在做做樣子呢,也許他根本就不想查出這個人來呢。再說真要他指出一個人來,那就等于是真正地陷害誰了。
二把手的臉上被笑瞇瞇給占滿了,老王無法洞悉二把手真實的心理。所以他猶豫著自己的表情。讓二把手看上去他是不能出賣他的那幾個同辦公室里的人。那些人可都是他的上司。當(dāng)然了,總得有個人背起這口黑鍋來。四個人,可都給他老王送了禮了。上司給他送禮,是不是說明他們心里都有鬼呢?是不是說明他們心里都希望一把手拉雞巴倒了呢?這個老王一時還分析不出來。
老王就從茶幾上的煙盒里取出了一支煙來點上吸。他弄得比較自然,讓二把手覺得他是在做著激烈的思想斗爭。
二把手也點上一支煙吸起來:“其實呢,這也算不上是個多么大的問題。隨手丟了兩塊西瓜皮,說到底也只是個注不注意衛(wèi)生和對世界環(huán)境愛不愛護的問題。丟西瓜皮的人也做夢不會想到大掌柜的會把眼睛升華到天空上去。是不是?從根本上說,責(zé)任在大掌柜身上呢。來來往往的人多了,怎么偏偏就他腳下一滑,叭地一下摔著了呢?”
老王得承認二把手說的也不錯。地上么,什么沒有?人長著一雙眼睛,就是為了看路的。要是一把手不老把他的眼睛朝天放著,這兩塊西瓜皮還不是聾子的耳朵——擺設(shè)?不過話又說回來了,老王之所以弄這么兩塊西瓜皮在門口,還不就是為的滑倒個人什么的,讓辦公室里的這幫孫子嘗嘗土地爺爺?shù)碾u巴是石頭做成的,不是泥巴捏的?現(xiàn)在二把手這么說,也許是想給那丟西瓜皮的一個臺階好下臺。當(dāng)然也有可能是運用毛主席以前用過的手段,叫做引蛇出洞。把蛇引出來再打,打個賊死,打個永世不得翻身,打個七零八落一地雞毛。一時間老王也不好把握二把手的心理了。
“說說吧老王,把你看到的都說出來。咱是國家干部不是?是國家干部就不能包庇別人。說出來了你也輕松,我也可以交差了。那個人呢,卸掉了身上的包袱,也可以輕裝上陣了。”
老王把那四個人在心里一一地比較著,想找出一個對他特別不好的來賣賣。可這四個人平常日子對他都不好。特別不好的還找不出來。再說說是找出來一個,他也不好就這么賣了。人家?guī)讉€昨天晚上個個都去他家里送過禮呢不是?這就讓老王比較為難了。
當(dāng)然,老王在一個單位也工作了幾十年了,也不是個沒見過市場的生瓜蛋子了。他想了想說:“局長啊,我是真的沒看見到底哪個丟的西瓜皮。這四個領(lǐng)導(dǎo)平常日子吃西瓜時,我眼里也饞得慌。誰不愛吃個好的呢?我是說我眼一饞就犯毛病,就花。也不敢往他們那邊看了不是?”
“你是說你不知道?”
“其實你問問他們,他們沒準兒就自己承認錯誤了。你給他們一個承認錯誤的機會,讓他們主動一些。這不就跟投案自首一個道理了?那樣的話,這罪過也就減輕了一二三不是?”
二把手沉吟著了:“老王你這么說也不是沒有一點道理。這也的確是一個愛護同志的好辦法。”他望著老王,臉上的笑瞇瞇深深淺淺著,“可我總覺得這事兒里透出著一股古怪味道,讓人捉摸不透。行了……那你就回去把這話傳達一下吧,讓丟西瓜皮的同志主動承認錯誤,寫一份檢討交上來,這事兒也就過去了。”
老王應(yīng)了一聲走了。可他知道這四個人都不會主動承認什么錯誤。一來他們誰也沒丟過西瓜皮,二來他們都以為老王能把別人賣出去,會保住自己。老王倒想看看他們的表演,這樣的表演一定會很好看。
6
一把手在醫(yī)院里躺著。他給人們的印象就是腦震蕩了。這樣的病一般的說是要有后遺癥的。就算是治好了,那也不會恢復(fù)到原先的水平上來了。一塊西瓜皮讓一個局長成了腦震蕩,聽上去好像是個笑話。可這一把手在醫(yī)院里躺了好幾天了,就是不見好轉(zhuǎn)。聽說有時口水還會不知:不覺地流出來,流上一臉。把一張原本好好的臉弄得讓人不敢隨便看了。
老王聽了這個消息有些傷心。白白胖胖的一個一把手,讓他這么一弄給弄得和個白癡差不了多少,眼看局長是不好再繼續(xù)當(dāng)下去了。想想是他害了一個革命干部,一個大腹便便的好領(lǐng)導(dǎo)。他后悔自己這么做了。不就是些個孫子拿他老王不當(dāng)回事兒嗎?那有什么。又不是一回半回了,治這個氣做什么?忍辱負重著不就行了?真是。
不過,事到如今,出了這樣一個后果,老王說什么也不能承認是他自己做的。承認了自己也就完蛋了。那不光是要開除公職,弄不好拘留也拘了。
沒人知道是他做的,他還可以裝好人。
可這好人裝起來也難啊!
回辦公室傳達了二把手的話,一天過去了也沒人寫什么檢查,更沒人主動前去承認什么錯誤。兩天過去了,也還是沒人去交什么檢查。二把手終于有些火兒了,他來到老王他們的辦公室里,親自宣布了一個決定,這四個分別為科長副科長的小領(lǐng)導(dǎo)都不要做什么工作了,反省自己的錯誤,“不管是誰丟的西瓜皮,就算是大掌柜的沒有因此出現(xiàn)事故,你們上班時間啃什么雞巴西瓜,這本身就是錯誤的,就得寫出一份深刻的檢查來。”他臉上憤怒著,“況且大掌柜直到今天仍然躺在醫(yī)院里哼哼哧哧,不能回來主持工作呢!”
這四個人面面相覷。他們都以為老王已經(jīng)把哪一個給出賣了,剩下的也就解脫了。可時間過去了幾天,老王竟然還沒有說出一個人來。看來老王這人不是個善主兒。那是東西沒送到數(shù)吧?他這么憋著,是想再從他們身上撈一把吧?當(dāng)然他們不會相互交流。他們想的都是明哲保身,賣了誰也不能賣了自己不是?丟塊西瓜皮的確是件小事,可大掌柜腦震蕩了,這就是大事了。得,送吧。再送吧!
白天都聽從了二把手的話,坐下來寫檢查。寫得自然不會太嚴重,更不會說自己就是那個丟了西瓜皮的。只說自己上班時間吃西瓜不對,是錯誤的,以后保證上班時間不再吃西瓜了。有西瓜也留著下了班再吃,或者干脆戒了西瓜,改吃別的什么。寫完了后也沒及時地交上去。等夜晚一到,四個人就紛紛準備著禮物,拎著去老王家里疏通關(guān)系,請老王手下留情。
這一回有些不太湊巧。幾個人竟然先后在老王家門口碰上了。碰上了自然臉上都生產(chǎn)出些尷尬來。因為這是見不得人的事情。當(dāng)官的給一個平日里根本就看不到眼里的兵送禮,首先是掉價兒,其次是企圖自己脫身而出呢!
好在這幾個的臉皮也是厚的,哈哈了兩聲就不尷尬了。不尷尬了后說起這事兒,都覺得怪古怪的。明明西瓜皮都弄到垃圾桶里了么,怎么會突然地出現(xiàn)在門口,并且正好滑倒了大掌柜呢?這里面是不是有個陰謀?他們站著的地方比較黑,比較適合談?wù)撨@樣的問題。都覺得是受到了老王這狗日的騙了,都認定一定是老王做出來的好事。
媽媽的,明天給他個好看的!
也都不再去老王家里,拎了各自的東西回自己的家了。
第二天,這四個人一起去二把手的辦公室,同時揭發(fā)丟西瓜皮的是老王。是老王對大掌柜心懷不滿懷恨在心,這才發(fā)生了這件驚天動地的事故。二把手臉上出來了一些笑:“可那西瓜皮是你們一口一口啃出來的。人家老王買不起西瓜,他怎么可能亂丟西瓜皮呢?不要誣賴好人了行不行?”
不過這四個人一口咬定是老王干的。他們之所以不說出來,也是看他那么大年齡了,萬一弄下了崗吃不上飯不好,“可事到如今,關(guān)系到政治思想覺悟,我們也就顧不得許多了。”他們很神秘地對二把手說,“老王這個人的思想道德品質(zhì)十分敗壞,他是一個偽裝成好人的壞人。他的心理變態(tài)著呢,有時還趴女廁所看人家女同志小便,有時還到洗發(fā)屋門口走來走去,企圖進去嫖個娼什么的,有時還一個人嘴里不知在嘟噥什么,可能是在罵領(lǐng)導(dǎo)呢,有時還……要是不好好治治他,說不上什么時候他還會在你門口放上兩塊西瓜皮……”
二把手臉上還是笑:“只要我不把眼睛放到天上去,他就是放上十塊西瓜皮,那他也是枉費心機了。”想了想,二把手揮了一下他的手,“好了,你們回去寫一份材料來吧,就寫老王是如何如何丟西瓜皮的。當(dāng)然,如果寫老王是主動幫助你們收拾西瓜皮,而不小心掉下了兩塊,這才釀成了一起事故。這樣寫還是比較好的。一來保護了一個老同志,二來顯示出我們這些大大小小的領(lǐng)導(dǎo)對人民群眾的關(guān)懷之情。不扣帽子,不打棍子,讓人民群眾心服口服。是不是呢?”
這四個都蒙了一下。他們想不到二把手忽然會這樣處理這件事了。當(dāng)然這樣處理也不是不可以的。只是太便宜老王那王八蛋了。他可是收取了他們那么多禮物的啊,那可是白白地進了他的腰包了呀,媽媽的!
可是二把手的話也有道理。就算是沒有任何道理,他們也得照遵不誤不是?于是看上去很兇險的一個事故,很隨便地就沒有了。
老王還不知道自己怎么、為什么逃過了這一劫。
7
不說了。說起來這事故真沒勁。本來應(yīng)該轟轟烈烈地來一下的事故,一霎那就什么也不是了。其實這也取決于一把手的身體狀況。一把手恢復(fù)無望,二把手就暫時主持了局里的工作。這一主持,那可比不主持舒服多了。一朝權(quán)在手,便把令來行。二把手自然也比較感激那兩塊西瓜皮。尤其是得知一把手的確不能回來繼續(xù)革命了,那種感激就升華到了一種極限。二把手甚至真想找出丟西瓜皮的兇手來,好好地獎勵一下。只是此事不宜宣揚,也就罷了。
后來二把手運氣不錯,接替一把手升任了一把手。單位精簡時,也沒把老王給精簡下去,而是辦理了個內(nèi)退。內(nèi)退就是內(nèi)部退養(yǎng)的意思,工資不少拿,還不用上班,可以放開手腳干自己的。老王也不貪戀什么崗位,很高興,回去后在街道上支了一個攤兒,就賣西瓜,一天能賺個幾十塊的,日子也就好過多了。
他自己認為那兩塊西瓜皮丟得真值。造就了一個腦震蕩,升了一個官兒,自己還白得了四個頂頭上司的四份兒禮。還有這一天幾十塊的外塊呢。他有時真想拎上幾個西瓜送到單位里,免費送給那幾個孫子啃啃。可又心疼錢,想想就不想了。
媽媽的,西瓜皮也不是個壞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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