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書編纂方面,目前有《普通話異讀詞審音表》和《第一批異形詞整理表》可以遵循,但有些傳承的詞語,中間有個別字的音義,或者歷來就有分歧,或者有歷時的變異,或者有共時的變異,或者誤讀誤解,以致出現見仁見智、躊躇難決的情況,應該加以探討。
本文試拈幾例,略作分析。
一、瑕瑜互見
“瑕瑜互見”,一般辭書都釋為“有缺點也有優點”,似乎沒有分歧。而對“見”字的注音,《中國成語大辭典》、《現代漢語大詞典》、《漢語常用語詞典》(上海辭書出版社1996)注作xiàn;另外一些辭書,如《現代漢語詞典》、《漢語成語考釋詞典》、《漢語大詞典》、《漢語成語詞典》(四川辭書出版社1999),或者未特別注明,或者把“見”注作]jiàn,與前者存在分歧。
這很難說孰是孰非。
“見”注作xiàn(現),即《廣韻·霰韻》胡甸切(匣母),義為“露也”,認為全語說的是缺點和優點都顯露出來了;注作jiàn[WTBZ],即《廣韻·霰韻》古電切(見母),義為“視也”,認為全語說的是缺點和優點都看得到。兩者沒有根本分歧。在這種情況下,取“見”的通常音義也還說得過去,那就取通常義,讀作jiàn,不再考慮xiàn[WTBZ](現)的音義了。
二、說服·說客·游說
“說服”一詞,目前在我國大陸的使用頻率很高,無論是書面上或口頭上,經常出現,長期以來都是念作shuōfú的,這可以從1936年編成并出版的《國語辭典》注作shuōfú(據原注音字母轉寫,下同)、釋作“謂以言語折之使服”得到證明。而在我國臺灣的影視作品中,這個詞卻念作shuìfú。一國兩字、一國兩音,在目前情況下,難以求得統一,只能聽之任之。這本來是無須饒舌的,然而,近年大陸自制的影視作品中,竟也出現了shuìfú之音,筆者不得不提醒一下:這是不必要的。
“說客”一詞,以往本來念作shuìkè,這可以《國語辭典》注作[WTXT]shuìkè[WTBZ]、釋作“謂專以口辯勸誘他人者”得到證明。不過,由于這個詞中的“說”,作為一般的說話來理解,并無大礙,而“說客”干的也是“說服”的事情,所以《現代漢語詞典》注作“shuōkè[WTBZ](舊讀shuìkè)”。其理由也許是:古代說客的特點在于“誘”,現在說客的特點卻在于“述”;按“說”字的常音來處理也說得過去,就不必拘泥于舊音義了。
“游說”一詞,是個歷史詞,《國語辭典》注作yóushuì、釋作“周歷各方,以言說勸人,使之從己之主張”;《現代漢語詞典》注作yóushuì,釋作“奔走各國,憑著口才勸說君主采納他的主張”,一仍其舊。
三、阿鼻地獄
“無間道”一語應該是“無間地獄”。這“無間”是梵語ɑvīci的意譯,其音譯則是“阿鼻”。
“阿鼻地獄”一語,過去是雅俗共知的,有些辭書已收入作條目。如《辭海》(1936)“阿鼻地獄”條注:“見無間地獄條。”其中的阿,按字頭“阿”所列的三個音,當是厄歌切(音NDA3B,歌韻)。又,《國語辭典》(1936)“阿鼻”條的注音是ēbí,這個阿,跟“阿旁”、“阿彌陀佛”、“阿蘭若”、“阿羅漢”、“阿修羅”、“阿梨”的“阿”同音。
從古代文獻來看,“阿鼻”的音譯,最早出現在唐代的《大般涅[FF]NB231[F]經》、敦煌變文《目蓮緣起》,當時的“阿”,只有烏何切一讀(見《玉篇》及大徐本《說文解字》引唐音),而且在梵語里,這些“阿”都是ɑ[WTBZ],并無區別。那么,現在的譯音完全可以統一起來(以作[WTXT]ɑ[WTBZ]為好),唯獨把“阿彌陀佛”的“阿”讀作e是不必要的。
四、小結
通過以上的比較、分析,可以歸納出如下幾點:
1.屬于多音多義的字,如果按通常大家所熟悉的音義可以說得過去的,不妨按通常的音義處理,如“瑕瑜互見”的“見”,“說客”的“說”(shuō)。
2.具有典故性的歷史詞語,不妨保留舊讀(古音),如“游說”的“說”(shuì)。
3.起源較晚,歷來并無異讀的詞語,不必勉強改變讀音,如“說服”的“說”(shuō)。
4.來自同一種外語的音譯詞,如果舊讀接近原音,可以保留舊讀,否則可以改讀,但須統一,如“阿彌陀佛”、“阿鼻地獄”的“阿”(以統讀ɑ為好)。
(華中師范大學語言系武漢430079)
(責任編輯葉玉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