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剛到美國那會,既喜歡這里的優美環境,卻又害怕與金發碧眼的小洋人交流,原因很簡單,既有長相上的差異,又有語言上的障礙。一天放學回家,他拿出一張畫給我看。他說:“媽媽,你看,這個人像不像我?”天哪,嚇我一大跳,這哪是人,分明是鬼,說得確切點,這是一堆白骨。“小鬼,你為什么畫這個?”“老師讓畫的。”“我不信,我相信中國所有做父母的都不會相信。”孩子的堅持誘發我要去學校看個明白。
第二天一大早,我趕到了學校,踏進我兒子上課的教室,這算什么呀!墻上四壁掛滿了白骨圖,數了一下共有19幅,班上共18個學生,加上老師19人。“媽媽,你看,這張是我。”兒子指著墻角邊的幾乎與他個頭差不多大的一張畫對我說。畫上還注著我兒子的英文名——Allen Xu.
這19張畫仔細看都不同,屬印刷體,都像是醫學院教學用的尸體解剖圖。為什么要孩子欣賞這些呢?老師進來了,已有白發的班主任告訴我說,這是她上“勇敢課”的教具。她解釋說,西方的小學很重視基本行為訓練,與中國教育相比,這種訓練建立在主動出擊上,像攻勢足球一般,不僅僅滿足于灌輸或讓孩子背頌“幾要幾不要”,而是讓他從小去體會或實驗。
很奇怪,小時候,孩子鬧,家長就嚇唬:狼來了,老虎來了,或鬼來了,膽小的孩子立即被鎮住。很遺憾,我沒有機會在美國做個調查,看看那些與墻上同名同姓的“鬼”撫摸、擁抱過的當地孩子到底有多少人不怕鬼。不過有一點我可以告訴你,有一天晚上電影散場后,我與兒子在往家趕的路上,我問他,天這么黑,怕不怕鬼?他很有學究氣地告訴我,沒有鬼,人死了只留下尸骨。
老師請來社會工作者為學生講如何在緊急情況下救護自己,躲避生命危險,消防隊員問學生如看見著火怎么辦?當地出生的孩子,包括當地出生的亞裔孩子的回答幾乎與指導者一致——丟棄所有的東西,撤離災區,有條件的趕緊報告家長或當地消防隊。我們中國去的孩子此時可威風了,已會講幾句英文的黑頭發提出了挑戰:“我們老師說的搶救國家財產要緊”,“我們要向黃繼光、董存瑞學習”。這下子熱鬧了,有人問黃繼光、董存瑞是誰?誰都有道理,我們從小崇尚毫不利己,專門利人的英雄氣慨;而西方強調的是人的生命最重要。這是由勇敢引發出的聯想,恐怕一下子很難斷定答案。
不知怎的,教室里掛的那些圖一直引起我的思索。不見得要去學人家尸骨掛滿教室的做法,但多一點行為上的實踐對孩子今后的身心健康一定大有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