耍猴

在一個夏日的黃昏，街頭上圍了一群人在看耍猴。這年頭，許多人閑得無聊，連螞蟻上樹都有人看，更別說耍猴了。出于好奇，我也擠進人群。原以為耍猴并沒有什么特別新鮮的，無非是玩一些讓猴子爬竿之類的游戲，但這一次卻讓我大開眼界。

耍猴的是一個瘦小的年輕人，聽口音像是南方人。他雙手抱拳一副江湖派頭，對著圍觀的人群先來了一段開場白：“各位父老鄉親、兄弟、姐妹們，在下今天三生有幸，來到貴方寶地，希望大家多多捧場。常言說得好，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如果大家看得起我六歲紅，咱們就交個朋友，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闭f完自己先帶頭鼓掌。在他的帶動下，圍觀的人群中總算有了稀稀落落的掌聲。可能是嫌掌聲不熱烈，也可能是故意賣關子，那個自稱六歲紅的年輕人突然收起面孔說：“好啦，如果大家看不起我六歲紅，我馬上離開這里，下面那個在國際民間藝術節獲獎的精彩節目也不用表演了……”

小城的人還從來沒有看見過有這么大口氣這么高檔次的耍猴人，敢對觀眾如此不禮貌，好像大家都被他耍了似的，白白在這圍觀了一場。所以，大家異口同聲喊：“不能走。”

這正是那個耍猴人需要的效果。他高興地說：“好，夠朋友，既然大家看得起我六歲紅，那么，我就把在國際民間藝術節獲獎的精彩節目獻給大家，希望大家喜歡?！闭f完他又帶頭鼓掌，圍觀的人群也開始鼓掌，這一次的掌聲顯然比上一次熱烈。

在一片熱烈的掌聲中，三只猴子排著不太整齊的隊伍，被耍猴人硬用繩子牽著拉上場。接著，耍猴人學著體育播音員宋世雄的聲音開始為大家講解：“觀眾同志們，我現在是在花果山國際奧運會直播現場，猴子王國里的一場精彩的籃球比賽馬上就要開始。請允許我把場上隊員的情況向大家介紹一下：這位穿紅馬甲的是動物界著名的籃球明星孫長勝；這位穿綠馬甲的是動物界著名的籃球新秀孫永勝；這位戴禮帽的是動物界著名的籃球裁判孫公平。也許大家覺得奇怪，它們三位怎么都姓孫？因為它們都是美猴王孫悟空的７９代玄孫……”

話音未落，圍觀的人群發出了一片哄笑聲。他們都被耍猴人的幽默介紹逗樂了。大家都迫不及待地想看猴子們的精彩表演。

耍猴人動作麻利地將兩個袖珍籃球架豎在場地兩端，又用石灰在中間撒了一條白線。然后宣布：“比賽開始?！?/p>

這時，不知哪位觀眾向場上扔了一根香蕉。那位當裁判的猴子，竟玩忽職守扔下籃球去撿香蕉，紅馬甲的猴子和綠馬甲的猴子也不去搶籃球，而是去搶香蕉。三只猴子為了一根香蕉打成一團。

耍猴人用鞭子好不容易才把它們分開。大概覺得剛才有點掃興，他指著那位當裁判的猴子，訓斥道：“孫公平，你瞧瞧你那個熊樣，站沒站相，坐沒坐相，還是個著名裁判哩，一根香蕉就把你賄賂啦？還不快向觀眾舉個躬，道個歉?！?/p>

那位叫孫公平的猴子摘下禮帽，老實地向觀眾鞠了個躬。瞧它現在一副文質彬彬的紳士風度和剛才搶吃香蕉時的樣子簡直判若兩猴。

比賽繼續進行。

三只猴子各就各位。當“孫裁判”剛把球發出，就被那只紅馬甲的猴子搶先接住。它一連投進去三顆球，贏得一片喝彩聲。

就在這時，耍猴人開始收錢。圍觀的人群中也有不愿意掏錢的，但因為還想看另一只猴子的精彩表演，就只好忍疼掏腰包。

輪到那綠馬甲的猴子，它卻抱著球在場上一圈一圈地跑，就是不投籃。有幾次它已經跑到籃球架下面，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把球投進籃里，可它就是不投。

耍猴人氣得對裁判發火：“孫裁判，你要行使你的裁判職責，它要再不投籃，你就狠狠地懲罰它！”說著還示范性地在綠馬甲的猴子身上抽了一鞭子，然后，把鞭子遞給了當裁判的猴子。

這時，場上所有觀眾的情緒都有點按捺不住，對人類的自相傷殘他們早已司空見慣，現在他們很想看看在動物界，一只猴子是怎樣懲罰另一只猴子，它們之間又是怎樣互相傷殘的？

只聽“啪”的一聲，鞭子落下來，落在了耍猴人的身上。

這結果讓耍猴人始料不及，在耍猴人的從藝生涯中，這樣的現象還從未發生過，究竟是哪個環節上出了岔子，連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了，難道僅僅因為那根突然出來的香蕉?

“我看你反了不成？”耍猴人氣急敗壞地從那位“孫裁判”手里奪過鞭子，向它身上抽去。三只猴子一起向耍猴人身上撲來。

圍觀的人群嚇得四散逃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