謹以此文紀念那個曾經出現在我的生命里,卻又匆匆消失的人。
——題記
如果可能,好想再回到過去。Baby突然說。
回到過去?為什么?我迷惑。難道現在的生活不好嗎?
因為懷念。懷念以前的時光,懷念以前的人。
懷念。
不知何時起,懷念于我來說,儼然成了一個陌生的詞匯。因為抗拒,有些事情發生了,就再也難以忘記,即便你渴望忘記。
小蝦,是我最早認識的一個男生。
十月,憂傷而又明媚。
認識小蝦時,我的心情正處于低谷。陌生的教室,陌生的面孔。我的心里泛起同樣陌生的感覺。整個教室一片喧囂,每一個人都在不停地說話,時而聽見幾聲尖叫。我不明白,為什么陌生人之間也總是似乎有說不完的話題。
當空氣逐漸發酵成泛著甜味的記憶時,一切模糊的東西開始變得清晰。
一個紙團準確地砸在我的桌子上。展開,一行“狂草”映入眼簾。字跡張牙舞爪,幾近認人不知所云。我潛心研究了好長時間,終于認出來了——
“這位同學,交個朋友吧。我叫小蝦,就在你左邊的前邊。對了,你奸像我小妹。”
無聊的人,我的第一感覺。抬起頭,準備尋找這個人。
左邊的前邊……
“這么繞口。”我暗自埋怨。
一個正侃得唾沫星滿天飛仍自我陶醉的男生出現在我眼前。
不會吧?
正在這時,一個紙團又一次準確地擊中了我。
潦草的字跡。
“小姐,你叫小右嗎?我說的是左哎,你怎么往右看?”
立馬扭頭。
太陽慢慢爬到了云的懷抱,光芒四射。
一個笑得一臉小人得志模樣的人。
笑容燦爛,卻不刺眼。
“我才是小蝦,小右小姐。”笑聲灑了一地。
就這樣,認識了這個叫小蝦的人,而“小右。也成了他對我的獨有稱呼。
小蝦很愛笑,很歷害的那種。一笑,就露出滿口潔白的牙齒,讓我嫉妒得要死。于是開始每天刷很多欠牙。
至今,我的牙依然沒有白,可習慣卻留下了。每當那潔白晶瑩的牙膏泡沫充滿我口腔的每一個角落時,我總會想,它們是否也這樣在小蝦的口里跳躍,是否也這樣包圍著小蝦的每一個牙齒,留下淡淡的薄荷清香……
十一月夾雜著秋末冬初的味道向我們襲來。不少人已經穿上了暖暖的羽絨服。例如小蝦。
小蝦似乎是個很怕冷的家伙。剛一入冬,就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對冷的恐懼。厚厚的羽絨服,可愛的毛線帽子加手套,就像一頭北極熊。
有那么冷嗎?我問。
那當然,我都快成“凍蝦”了。小嚇哆哆嗦嗦地回答。
笑。
冬季,我的手總是很諒,早巳成為習慣,從沒在意。
可是那次,小蝦無意中碰到了我的手,競夸張地大叫出聲:怎么這么諒!
說完,順手握住我的手放入懷里。
暖不熱的,我試過。
你不能,不代表我也不能。
有什么不一樣呢?
當然不一樣。男生的體溫永遠都會比女生高半度。你信嗎?有些事情,半度就夠了。
手真的暖起來了,一絲溫熱帶著股熟悉,一直滲入心的最深處。
有些事情,半度就夠了。的確。
十二月如約而至。天使落淚了,于是,人世間就有了片片的雪花。人們常說,冬季是一個凄美的季節,可能就是因為如此吧。生死離別的故事,總是喜歡在冬季上演。
小蝦不停地堆雪人。在落滿白雪的空地上,一個人,一句話也不說。仿佛一只受傷的野獸,獨自舔舐自己的傷口,孤單卻堅強,讓人胸口生生地疼。如同用一把尖刀,向胸口最柔軟的那部分狠狠地刺下去。
我恍惚想:這個還是我認識的小蝦嗎?是那個一笑就露出滿口白牙的小蝦嗎?是那個總是喜歡叫我“小右”的愛臭美的小蝦嗎?
“為什么每次只堆一個雪人呢?它會寂寞的。”一次,我開口問。
沒人愿意和他住在起。
可,我愿意,我喜歡他。
真的嗎?你真的喜歡他?我聽出了小蝦語氣里的顫抖。
嗯。
小右,我可以叫你一聲“小妹”嗎?
好。
小妹……
嗯。
小蝦笑了,沒有以前的那種夸張,只是嘴角微微上楊,卻擾如冬口里最和煦的那一縷陽光,因為難得,所以溫暖。
第二天,那個雪人右邊,又出現了一個雪人。左右兩個雪人,互相陪伴著。
第二天,小蝦離開了學校。再也沒有音信,仿佛他從來沒有出現過。
我獨自一人來到堆雪人的那片空地上。發現兩個雪人的前邊,似乎都有字跡。盡管已被飄落的雪花掩去了輪廓,可我還是認出了。那,是小蝦的字跡:
左邊:小蝦。
右邊:小妹,小憂。
原來,你一直都知道我的名字,陸小憂。可你卻總是叫我小右、小右、小右……
其實,我知道,在飄第一場雪的時候,那個和我有著同樣眼神的女孩,你最疼愛的妹妹,獨自一人去了天國。我一直知道,可我卻不知該怎樣安慰你。只能一直看著你,看著你傷心,看著你流淚,看著你的瞼逐漸沒有了笑容,看著你一個人孤單地走在飄雪的街道上……我不知道該怎么辦,只能一直默默地流淚,默默地陪著你。
我總是想,兩個孤單的人在一起,就不會覺得孤單了吧。可我不知道,你的心,卻一直憂郁。那樣深的傷口,恐怕一輩子都愈合不了了吧?
你說,你不喜歡我的名字。小右,聽起來就是小憂,我憂傷啊。那時,你就已經知道我叫小憂了吧。所以你才寧愿總是叫我小右,也不要叫我小憂嗎?
我揮手,擦去小憂,改成小右。
小憂,是大家的,而小右,卻只屬于你和我,只屬于兩個同樣孤單的孩子。
記憶深刻,那個聲音又開始不停地搖蕩:小右、小右、小右……一下一下,叩擊著我的心房,揪扯著我的每一根神經。
小蝦,一個曾經叫我妹妹,給我暖手的人,就這樣,悄無聲息地走了,一個人。從此,我學會了一個人做所有的事情。雖然剛開始時,是那樣地不習慣。以后,我真的只是一個人了。
忘記。我對自己說,忘記那些事情吧。一個人承負了太多美好的回憶,是一種幸福,但同時也是一種悲哀。面對著早巳物是人非的一切,回憶留下的只剩下心酸而已……
你還記得小蝦嗎?一日,EnEn突然問我。
宛如一聲驚雷,炸響在我耳邊。夏日的潮水開始肆無忌憚地漫廷。太多太多的久違的記憶一瞬間同時在我耳邊翻涌:那張快樂的臉,那張憂傷的臉,交錯纏繞,最后定格成一張略帶欣喜的瞼,嘴唇翕動:小妹……
不記得了。出口卻是如此,語氣出奇地平靜。
是的,不記得了。我騙自己說,EnEn后來說的什么,我一句也沒聽見。
閉上眼睛,讓淚水涌流。仍守護自己的十份孤獨,讓一切謝幕遠去,隨風而逝,散落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