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代人守護３００００只白鷺

去年11月2日，第六屆福特汽車環保獎中國評委會授予廣西防城港市鯉魚江萬鶴山自然保護區的京族老人許新幫和他的家族“福特汽車環保獎”二等獎的榮譽。多年來，許家三代人執著地守護著一座有白鷺棲息的小山，許家的護鳥之心引來了更多的白鷺，一座僅30多公頃的小山竟聚居了30000多只白鷺，萬鷺盤旋萬鶴山成了當地一大景觀……

有鷺棲息萬鶴山

如果不是那一山的綠，萬鶴山擱在這一大片山嶺中一點也不出奇。它原本沒有名，鶴（鷺）多了，人們才給它起了這名。

廣西防城市防城區附城鄉鯉魚江村是個丘陵區，布滿了一個個包子似的小山嶺，山嶺之間是一塊塊小水田。1952年——那時候土地還是私有，這座山嶺和嶺下的幾塊水田為許永英所有，由于離村里較遠，許永英就把家遷到了這座山腳下。

遷來不久的清明節后的一天早上，許永英被一陣奇怪的叫聲吵醒。起床后，他朝山上望去，只見樹叢中，幾只羽毛潔白、尖嘴長腳的鳥兒悠閑地在樹枝上跳來跳去。許永英從沒見過這種鳥，但他從年畫上看到過類似的鳥。這不是白鶴嘛！

許永英別提有多高興了。因為在我國的傳統風俗中，鶴是吉祥鳥呵！哪家哪戶不貼有百鶴呈祥圖？張掛百鶴圖只為寄托向往吉祥的愿望。而如今，在他才搬來這里不久，這吉祥鶴就實實在在地來到了身邊！在他看來，他遷住的這個地方是風水寶地，吉祥降臨到了他身上。

許永英立即端出昨天在田里抓到的泥鰍，呼喚鶴們下來享用。自然，這幾只陌生的鶴不會領他的情。許永英并不生氣，他想：只要做它的好鄰居，不嚇它們飛走，它們會與他很好地相伴的，更會保佑他、給他帶來好運。于是他召集全家人，宣布了“三不”新家規：不準打鶴、不準捉鶴、不準掏鶴巢取蛋。

其實這不是鶴，是鷺，來自南海的一種候鳥。鯉魚江村距離北部灣僅20多公里，每當清明過后，白鷺便從南海途經這里北上。以前白鷺途經這里都是一掠而過，這年不知什么原因，有一群白鷺在這里歇了下來。

這段時期，不只是這座小山，周圍其它山也有三三兩兩的白鷺降落。

做白鷺的守護人

星轉斗移，時間走到了二十世紀八十年代。由于許家對白鷺的友善與愛護，萬鶴山及附近的白鷺也就越聚越多，達到幾千只。許家人經幾個中學生指正，也知道了這些鳥不是鶴，而是鷺。但許家人并沒因此廢了“家規”。在他們看來，白鷺已成了他們的好鄰居，甚至是成了他們家庭的成員。他們已習慣了與白鷺相伴，因為白鷺，他們的生活增添了歡樂，為什么要傷害他們？

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開始了，田包給了各家各戶，山也包給了各家各戶。幾經爭取，許家承包到了他們居住的這座山。

山嶺承包到戶后，山上的白鷺很快便遭殃了。人們覺得承包了山場就是承包了砍樹，他們紛紛扛著斧頭、扛著鋸子上了山，順帶還捎了桿鳥槍。成批成批的樹木倒下了，一座座的山嶺禿頭了，受驚嚇的白鷺紛紛從樹叢中竄出，四下逃散。飛不高、飛不快的白鷺就成了鳥銃的靶子，成了人們餐桌上的佳肴。

但許家沒有砍萬鶴山上的樹，幾十年來他們都沒有砍過山上的一棵樹。山上古樹森森，如果也像村里其他人那樣將樹砍倒賣掉，許家人就成了村里的萬元戶甚至首富。但是他們不砍，因為山上有白鷺。

周圍的山一座座禿了，碧綠的萬鶴山就成了群山中的一個“異類”，就成了這一帶的白鷺最后的家園。無地可留的白鷺飛走的飛走了，舍不得走的就轉移到了萬鶴山。許家的第二代護鷺人許懷安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他發誓一定要保護好白鷺這片最后的家園。他帶領三個兒子加強了對萬鶴山的管護。許強幫是許家老二，由于老大老三都在外工作，他承擔起了主要的職責。許強幫性格耿直倔強，不怕得罪人。

市場經濟興起，白鷺也成了一些生意人的交易品，特別是“鷺肉能壯陽抗癌”的傳聞的流傳，更使人對白鷺“興趣”大增，當地市場上白鷺可以賣到30-40元一只。周圍只有萬鶴山還能看到鶴，他們便端著鳥銃鉆進了萬鶴山。

“嘭……”萬鶴山一聲刺破長空的巨響震驚了正在田里勞作的許強幫。他跨田埂越刺蓬奔上山，只見4名獵鷺人打鷺正打得歡，他們的腳步下已躺了一堆死去的白鷺。“住手！不準打白鷺！”許強幫大聲喝道。獵鷺人沒把這個農家漢子放在眼里，說：“走開，不關你的事。”“白鷺在我的山上，我有保護它們的責任。”但獵鷺人依舊把槍高高舉起，許強幫撲上去奪他們的槍。獵鷺人惱火了，掄起槍托朝許強幫打去。許強幫被打倒了又爬起來，爬起來又被打倒，再爬起來。獵鷺人見許強幫要玩命了，害怕鬧出人命來，只得溜走了。

許強幫的“玩命”舉動，嚇住了一些偷獵者，上山的人少了，但他們并未停止對鷺的貪圖。他們想別的辦法。一天傍晚，一輛錚亮的小轎車停在了離萬鶴山不遠的公路旁，車里下來幾個很有老板派頭的男人，他們手里都拿有十分高級的獵槍。他們舉槍瞄準空中飛往萬鶴山的鷺，“嘭！”一槍就打下了一只。許強幫奈何不了他們，只有心在流血。他阻止不了他們，但可以通知白鷺呀。于是他扯開嗓子朝空中大聲吆喝起來，“噢嗬、噢嗬……”白鷺受到驚嚇，便高高地飛起來。最終，幾個老板灰溜溜地離去，而許強幫后來三天都喊得說不出話了。

又有一天，來了一位廣東商人，提出跟許強幫做筆生意，要以200萬收購萬鶴山上的20000多只白鷺。200萬元！對于以種田為生的許家來說，簡直是天文數字。有了200萬，在經濟不發達的防城港市也可以稱大富豪了，許家半個世紀的護鷺心血也“物有所值”了。但許強幫一點也不心動，“不賣，堅決不賣！白鷺伴隨了我們幾十年，它們已成了我們的親人，你會賣你的親人嗎？”

2000年初，許懷安老人得了癌癥，給他看病的醫生勸他說，“白鷺肉有抗癌效果，你就打幾只鷺補補身子吧。”許懷安老人搖搖頭說：“我是治不好的人了，就不要再賠上幾條白鷺的性命了。”不久老人溘然辭世。

營造白鷺的家園

一只只白鷺被獵鷺者打死了，它們的幼子就成了無父母照顧的孤兒；也有一些小鷺在暴風雨之夜從樹上掉了下來，受了傷。看到它們嗷嗷待哺的可憐狀，許強幫于心不忍了，他將它們帶回家喂養、療傷。

白鷺是食肉動物，以魚兒為主食，喂養它們可不是件省心事。許強幫收養了它們后，就得每天背著魚戽出去捉魚。一只兩只還好養，有時一場暴風雨過后，會撿到不少受傷的小鷺，許強幫就難應付了。哪有那么多小魚抓？哪有那么多時間去抓魚？可是看著它們餓死不成，許強幫一狠心，干脆到集市上買魚。買魚的錢有時一天要花7、8元。這對于以種田為主的許強幫，著實是一筆不小的負擔。但看著他喂大的白鷺展開翅膀飛進山林里，許強幫心里有說不出的滿足。

萬鶴山上的鷺越聚越多，山上的樹就變得“緊缺”起來。許強幫看到，常常一棵樹上就結了10多鳥巢，很多僅1米多高的小樹上也掛起了巢，有一天他甚至發現，一棵大樹上竟搭了105個巢！看上去這棵大樹猶如碩果滿枝。由于一棵樹上的白鷺過多，白鷺鋒利的爪子頻頻地、密密地在樹枝上走動，以致把樹皮給抓破了，一棵棵樹不堪負重，相繼死去。

許強幫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他想：如果山上的樹不夠，白鷺住不下，就不得不飛到別處去安家，可別處安全不安全鬼知道呀，要想辦法盡量讓它們別走。種樹！種樹！到了冬季，白鷺南飛，萬鶴山上的鷺少了，他便召集全家人上山挖樹坑。榕樹長得快，不落葉，枝椏多，許強幫新種下的樹多是榕樹，可是榕樹苗較松樹貴多了，但他不吝嗇。幾年來，許強幫種下榕樹等種樹木800多株，花去了10000多元。令他哭笑不得的是，這些可愛的白鷺不很理解他的用心。有一年2月份，他種下了200多株榕樹苗，4月份白鷺飛來，竟把樹苗刁起，扛到樹上做了窩。害得他白干了一個冬天，白花了近1000塊錢。

許家的傾心“經營”終于使萬鶴山成了白鷺的樂園，白鷺數量從二十世紀五十年代的1個種類幾十只發展到30多個種類30000多只。每當冬去春來的時候，萬鶴山上萬鷺盤旋，白晃晃一大片，堪稱奇觀。

許家的苦心護鷺也漸漸贏得了社會的認可、支持和贊譽。防城港市將萬鶴山列為自然保護區，并立碑嚴禁獵鷺，使許家護鷺有了“尚方寶劍”。2001年，防城港市又將萬鶴山列為風景旅游區，納入政府保護范圍。今年春，廣西區環保局、防城港市林業局無償提供樹苗200株給許強幫。

盡管這樣，許家人對萬鶴山的保護之心仍不減。筆者在采訪時，許強幫告訴筆者，他們許家的下一代子女也有著與他一樣的愛鳥之心，盡管村里許多人外出打工了，但他們沒有出去，他們打算接父母的“班”，讓萬鶴山百樹常青、萬鶴常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