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積仁：心態是成功的基礎

陽春三月的一天，記者漫步在位于沈陽渾南高新技術產業開發區的東軟軟件園里。遠處的草坪上一幫年輕人正在踢足球；近處，年輕的男女們圍成一圈，很熟練地踢著毽子，笑聲不時傳來。要不是剛剛采訪完東軟集團董事長兼總裁劉積仁博士，真讓人有種置身于大學校園的錯覺。

記者從劉積仁處了解到，目前，東軟集團8000名員工的平均年齡為26歲，中高層管理人員的平均年齡33歲，員工也習慣稱他們的總裁劉積仁為“劉老師”。

“劉老師”的經歷非常傳奇。從1991年創業時的3個人，到1996年上市時的200人，到今天將近8000人的規模，他成功帶領東軟成為中國最大的軟件與解決方案提供商。如今，東軟集團連續幾年穩坐中國軟件外包服務第一把交椅，又是我國最大的國產數字醫療設備供應商之一，在IT教育與培訓業務方面走在國內企業的前列。從2000年起，公司又調整了整體上的戰略，加大了國際化進程。

本是學者的劉積仁在商界趟出一道不平凡的軌跡，但這條道路差點由于放不下學者的“面子”而錯過。日前，一直十分繁忙的劉積仁抽出時間向筆者回顧了他的創業經歷。

時代篇：

東軟的機會在哪里

記者：經過了20多年的改革開放之后，中國從過去一段時期的高速發展，摸著石頭過河，到今天的建設和諧社會。中國企業在20多年間也走過了不平凡的道路，您對當前整個社會環境怎么看？

劉積仁：建設和諧社會的核心是使得我們國家所有的公民都能享受到改革開放的成果，而不是少數人。這與企業一樣，在創業期間，想的問題更多是發展。當發展到一定程度時，就得為企業未來進行投入，也就是要創造一個更好的和諧。

企業在發展過程中、在創業過程中都是把有限的錢用在最急切的地方，沒辦法強調和諧；當走到相對穩定的時候，就會考慮員工的持續發展、職業生涯如何設計、企業對社會的貢獻等，要和社會構成和諧。事實上，企業和國家都是一樣的，在不同的階段所考慮的問題是不一樣的。

比如政府考慮基礎教育問題、醫療設施問題、建設新農村問題等等，這些問題的解決實際是解決了讓公民享受到普遍性的、公平的待遇和服務，我覺得這都是一個國家的進步，而這種進步，可能對這個國家的所有公民、所有的經營者都會帶來共同的利益。

記者：我平時接觸到的企業家比較多，他們都非常關心每年兩會的政府工作報告，并且收藏政府工作報告，很多人想從政府工作報告里面發現商機，我不知道您是否收藏了政府工作報告？您有沒有在這次政府工作報告里面發現東軟的機會？

劉積仁：事實上，無論是黨中央提出的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還是國家宏觀政策的其他大方向，對任何一個企業都會帶來很多的機會。東軟有一個定位就是做信息基礎設施提供者。比如說醫療向社區擴展、向農村擴展，它在這方面都可以為東軟帶來一個商機，即如何構造信息的基礎平臺來支持一些這樣的發展。

比如說未來社區的醫院會更多地跟大眾醫院連接，個人在家庭里面可能都會享受到這些醫療的服務。如體檢可以在社區完成，雖然社區的醫生可能跟大醫院的醫生有一定的區別，但是將來的社區醫院可以和大型醫院進行聯網，檢查的可信度是一樣的。東軟本來就有一塊業務跟醫療設備有關，我們還有一些像遠程醫療診斷的軟件、專家會診的軟件。

記者：除了社區醫療，還有哪些方面被寫進東軟未來的發展藍圖中或者說東軟大有可為的空間？

劉積仁：東軟目前也是中國社會保險軟件最大的提供商，社會保險這一塊，現在50%的市場業務都是東軟做的。現在，保險主要是在城市的大醫院和社區中推廣，我想，當保險以后普及到農村，在這些方面肯定會為東軟帶來很多的機會。此外，東軟在做一些教育的解決方案。我認為，將來的教育會更多面向農村擴展，讓農村的孩子能夠享受到更好的教育。因而，讓這些學生們通過互聯網學到更多的課程，肯定能彌補教育資源的不足。此外，眾多的醫院、商店到農村，這里面就涉及物流管理和銷售問題，東軟在這些方面都可以有所作為。

記者：的確，時代造就成功的企業，同時也造就成功的企業家。您作為一個成功的企業家，我想問這個成功是由于您個性造成的，還是說時代背景造成的？

劉積仁：我覺得首先是中國給我們提供一個機會，這是所有今天正在奮斗的企業家發展或成功的前提，中國整個社會的發展，為企業家搭建了一個很好的舞臺。如果沒有這個舞臺，如果中國像30年以前那樣，大概沒有哪個企業能夠蓬勃發展起來。

中國的開放，中國整個商業環境的變化，包括法律的完善，包括政府倡導的一些理念，都為企業家搭建了一個平臺，讓企業家可以得到施展。像上個世紀四五十年代日本和美國的企業家一樣，中國企業家得到了社會環境的支持。

個人篇：

把累當成一種享受

記者：33歲，您就當上了中國最年輕的教授。我想在做學者和經商的道路上您的內心肯定也有過很多抉擇，在您個人的成長過程中，哪些人給您的影響最大？

劉積仁：在求學和創業的初期，我要感謝的人，一個是導師李華天，一個是剛去世的兩院院士王選教授。

李華天老師是中國最早幾位從事計算機與網絡研究的科學家之一。1946年，他考取了美國哈佛工程研究院的碩士研究生。1950年新中國成立之后，他放棄攻讀博士學位的機會，返回祖國。1952年，他來到東北大學工作，后任東北大學副校長。

從讀碩士研究生開始到博士畢業，李老師對我的人生觀的形成起著極大的影響。從他的身上我學到了謙虛，而且把個人的榮辱和名譽看得很淡。李老師教會了我，做為一名技術人員，要有一種寬容的胸懷，同時，在一個團隊里，如何把個人的利益和別人的成功捆綁在一起。可以說沒有他就沒有我的今天。

記者：王選先生剛剛去世，他給了您怎樣的影響？

劉積仁：王選老師可以說是我創業初期的精神支柱。當時，我只是希望自己能夠成為一名一流的教授：希望有一流的實驗室、足夠的科研經費，能夠自由去參加各種國際性的學術會議。這個理想促使我走上了產、學、研的創業模式。

而在當時的社會背景下，教授下海經商要經受太多的輿論壓力。當我知道王選也是以教授的身份創辦高科技公司北大方正時，我對當時的輿論壓力都置之度外了。當時，雖然我未曾與王選老師謀面，但他給了我莫大的精神支持和安慰。

1996年，公司上市后，王選在光明日報發表了一篇題為《東大阿爾派崛起的隨想》的文章，高度贊揚了東軟發展的過程，揭示出一個年輕企業家的性格、文化背景和個人品德對一個企業帶來的影響。從他對一個年輕人的高度贊賞，可以見到王選教授的寬廣胸懷。對他，我心存感激之情。

從這兩位老師身上，我感受到了他們對年輕人的包容、呵護和扶持。

記者：前期有的記者采訪您，您談過對王選教授的看法，可是王選教授和您的這種關系，我還是第一次聽到。他給您更多的不是業務上的東西。

劉積仁：的確。大家可能看到的都是商業上的東西，事實上一個人的心態很重要。我覺得他們的成功首先是在心靈上獲得了一種成功的基礎，我在這方面很受益，和他們感同身受，而且在工作中，特別是我的老師，我們一起做實驗每天都可以交流，這種收獲是非常大的。我的企業發展以后，有人邀請我到一些培訓班講課。我把很多個人體會告訴他們，其中一點就是要尋找機會與品行高尚、思維敏捷、有戰略眼光的人交流，這種交流很重要，這會讓你得到很多啟迪和收獲。

記者：中國做企業的人很多，但是要真正成長為企業家卻非常不容易，對于“企業家”您如何理解？

劉積仁：對于企業家，我認為所謂做企業的人不一定叫做企業家，最主要的是看他有沒有一種嗅覺。其實，機會對每一個人都是一樣的，大家都是同樣的年齡，也都在同樣的環境里，創業初期大家都沒有錢。在這個過程中，如果說有些人抓住了機會，我認為那是他的嗅覺即對商業機會的敏感度比較高。

此外，他還能夠很細致地制定一個實施的計劃，能把這個錢最終裝到他的口袋里面，拿到手里。事實上能夠先聞到錢的人更多，而最終能夠把這個錢拿到手里的比較少。什么意思呢？很多人都有機會，也具備這種判斷能力，但從機會到成功靠的是細節上的安排，所以講細節決定成敗。對于細節而言，在社會的信息越來越發達，所有人對市場環境的了解和你一樣快的時候，執行和制定策略的環節就顯得特別重要。

記者：所以現在有很多大學生向往去創業，向往成為一個成功的企業家，但往往在創業的時候，很多情況下都是失敗的。從您的角度來說，對大學生創業者或是年輕的創業者有些什么樣的建議？

劉積仁：我認為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一定要明確你自己的理想，每個人都有一個理想，它是通過許多小的成功來完成的，通過許多細節來完成的。任何一個創業者，如果你想一步就獲得成功，很難。大部分創業者真正的成功，都是由一小步一小步的成功構成的。包括比爾·蓋茨，他最早是幫別人測試程序。所以，任何一個創業者，如果他對小的成功不在乎，只追求大的成功，大部分追求者會失敗。

現在社會上的大學生，普遍的、實際的能力跟市場需求是有距離的。很多人雖然拿到了大學畢業證書，但是畢業證書所授予給他的能力跟市場上所需要的能力還是有相當大的距離，因而年輕的創業者更要注意一下實際的技術能力的提高，我認為這是一個底線。

記者：從創業的最初，到東軟發展到今天的局面，您肯定在其間也走過了很多不平坦的道路。我知道目前您的日程安排非常緊密，基本上沒有太多的時間可以讓自己支配，您做企業有沒有感覺累的時候？

劉積仁：有很多人總是問我，劉老師，怎么看你一天到晚也不累，老是那么精神呢？我想，這大概就是因為喜愛，當人對事業的那種追求，已經成為了生命一部分的時候，你會把那種累當成一種享受，總是能夠保持激情。

我覺得真正對一個事業有感覺的時候，就會在克服困難的時候感到有樂趣，如果一個人對克服困難不感興趣，或者見到困難就躲避、抱怨、恐懼，往往事業不能成功，也不適合做企業。做企業的人要有這樣一種心態，就是得自己來找困難，主動找一個大家都覺得需要解決的地方，只有你主動，你才能超越，才能把自己的能力體現出來。

劉積仁簡歷：

青年時代在鋼鐵公司呆過4年，還曾經做過煤氣救護工，當過電影放映員，也在工會搞過美術攝影。在這期間，劉積仁常常抽空在家自學高等數學和英語。1976年，劉積仁進入東北工學院（現東北大學）學習。

1986年，劉積仁成了國家第一個培養的計算機應用專業的博士生。讀博士期間，劉積仁的導師李華天送他去美國國家標準局計算機研究院做博士論文。

畢業后，劉積仁留在東北大學任教，33歲的他當上了中國最年輕的教授。

1991年，日本阿爾派株式會社到中國考察，尋找一個研究團體承接汽車內部的軟件系統。劉積仁得到這個機會，并得到30萬美金的資金支持。

同年，劉積仁與阿爾派組建了東大阿爾派軟件研究所（有限公司）；1992年又以在中國開發的電力、電信業務項目和軟件產品為主營業務成立了另外一家公司——開放軟件股份有限公司；1993年將兩家公司合并建立了一個股份制的企業，東軟的運轉機制走上了正軌；1996年，東軟上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