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咖啡變了味

父親死了，在兩年前的一場車禍中……

每天清晨我都會做著同一件事：坐在靠窗的沙發(fā)上，望著窗外的風(fēng)景和人群，父親曾在那條香榭大道上留下的足跡仿佛逐漸清晰起來。

而總是在此時，母親就會輕輕地端過兩杯剛煮好的咖啡。遞一杯給我，濃濃的香味沖淡了我沉沉的思念。這時，我會習(xí)慣性地往杯中加幾勺糖，輕輕地呷一口，一股清香沁人心脾。正當(dāng)我沉浸其中時，卻意外地發(fā)現(xiàn)母親手中的咖啡依然未曾加糖，我好奇地問母親：“為什么不加糖，這樣會很苦的。”“其實(shí)咖啡并不苦，因?yàn)樗缫延辛苏{(diào)料。”母親說。她的眼睛望著遠(yuǎn)方，也許更遠(yuǎn)。她的眼神有幸福，有哀傷。但我知道在她心中幸福多過哀傷，因?yàn)樗淖旖怯兄认榈男θ荨Ｊ堑模窃谙敫赣H……

我不忍心打斷母親幸福的思念，偷偷地沏了一杯未加糖的咖啡，喝了一口——苦得我直想吐，我永遠(yuǎn)都記得那種苦澀的味道！我嗔怪母親說：“媽媽，你騙我，好苦啊！”我委屈地看著她。“其實(shí)咖啡不管如何品嘗，它都只有一種味道。因?yàn)槲覀兯穱L到的味道并不是實(shí)在的調(diào)料。”“是嗎？不會啊，這杯很甜啊。”我指著手中放糖的咖啡說。“孩子啊，你不懂，有一天你會明白的。”我默不作聲。那一刻我真的不懂，感覺母親怪怪的。

母親走了，在那一年的秋天，我依然清楚地記得——

銀白色的轎車向我們迎面撞來。我不知所措，閉上了雙眼，等待死神的蹂躪。久久地，當(dāng)我睜開眼睛時，母親渾身血肉模糊，緊閉著雙眼，雙手依然死死地抱著我。我驚恐萬分，竟然哭不出聲來。但那時我分明記得，母親的嘴角卻露出了迷人的微笑，那么安詳——她在另一個世界終于見到了父親。

從此，我的生活似乎少了點(diǎn)什么。音樂、笑聲、溫情，還有加糖的咖啡。但我卻在沒有咖啡的日子里漸漸長大。

初夏的一天，朋友約我喝咖啡，是一家名叫“HEART FLY”的咖啡廳。推開玻璃門，很親切，溫馨，感覺像回到了家。坐在靠窗的沙發(fā)上，對面是朋友。服務(wù)員端過兩杯咖啡，一杯遞給了我，一杯遞給了朋友。朋友拿起勺子正要放糖，我拿起勺子，卻又放了下來，輕輕地吮了一口。“怎么了，你平時不是最怕苦的嗎？”朋友問。“沒什么，只是想嘗嘗。沒有雕琢的咖啡其實(shí)很好喝的，因?yàn)榭Х仍缫延辛藢儆谒约旱奈兜溃覀兤穱L的只是我們生活的調(diào)料。”朋友無語。我想她一定不明白。“你不懂，有一天你會明白的。”我重復(fù)了母親生前對我說的那句話。

苦澀是咖啡的美，我們無需去改變它。喝加糖的咖啡讓我在很長一段歲月里看不清生活的本質(zhì)。父母相繼離去，帶走了我如糖一樣甜蜜的歲月，卻留給了我咖啡般的人生。

（指導(dǎo)教師肖 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