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同樹的詩

拉線開關

老家的燈還是拉線開關

似乎十幾年沒有換過

記得有一次夜很深了

我起來撒尿，一拉

繩子就斷了

那燈就一直亮著

我在床上看著燈一直在亮

那時光，寂靜而荒涼

默默地流著，無可挽留

無可阻擋

兩個黑人躺在黑暗中

一個喃喃自語，我要死了

另一個朗誦了一首詩

他潔白的牙齒，閃著

不易察覺的光

他們躺在黑暗中

黑暗似乎在一點點地減少了

他們躺在黑暗中

似乎天一下子就要亮起來

鼠疫

愛鼠常留飯

憐蛾不點燈

--蘇東坡

一只小老鼠，在墻角豎起它灰色的耳朵

這是一只城里的老鼠還是鄉下的？

我站在它的面前。它已無路可走

它的鼻子在顫抖，而后這種細微的恐懼

蔓延到了尾巴

它眼睛里貧寒的水，似乎泛起了波瀾

一漾漾地，把那種細微的恐懼

傳染給了我

我們都是弱小的，在都市的角落

尋找一點面包屑，幻想一盞路燈可以取暖

微笑的女人

她有時候笑起來，就像一幅贗品

拙劣的仿造者，畫歪了蒙娜麗莎的微笑

她經常要笑，作為一個銷售房子的客服主任

首先要克服的就是泄露秘密和對客人生氣

她填充了海綿的文胸里，藏著一個女強人的憂心忡忡，

和她接近而立的年齡

最可憐的是，經歷過許多次毫無結果的愛情

像被雨水戲耍過的花瓣，沖淡了美麗的顏色

她在笑，第一眼看起來是真誠而迷人的

其實，作為一個知情者，我尊敬這樣的笑容

我相信那波濤洶涌的胸部下面

有一片喑啞的海洋，沉船的桅桿上掛著珠貝

兩只螞蟻

那一天，陽光太多

食物太少

而你來得讓我毫無準備

雖然我很高興

陪你在一棵大樹下面

轉了三圈

你走后，我弄了一點紅糖

一天溶化一點點

現在就剩下我這顆心那么大小了

你什么時候再來

即使暴雨將至，我都不會搬家

我和我的紅糖

會一直等到你出現

游泳

被水抱在懷里，清涼的水

使我置身于只有肌膚可以感受的

寧靜中。一個焦躁的人

在泳池中像一頭平實的水牛

一個疲倦的人

像狗一樣在拍擊著浪花

一個欲望豐富的人

潛入水中無所事事

這都是我，一個屬羊的男人

想起小時候祖母總是叮囑

羊怕水，不能下河

現在我已經不怕水

祖母，可我怕的事情越來越多

我在水中，憋著氣

閉上眼睛，水里的黑色有光芒

Yesterday夜總會

我記得燒荒的火焰

在薄暮中像一個個跳舞的巨人

那時我端著木頭槍

站在高地，等著母親和妹妹回來

每次她們的臉上都是花的

頭發間夾著草屑

現在，我端著高腳酒杯

看著臺上跳艷舞的女人

紅色的酒在我手中搖啊搖啊

每次要溢出來，又溜回去了

眼淚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