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隨便請教一個人諸葛亮或范仲淹是誰,恐怕任誰都能說出一二三,但要請教王旦是誰,恐怕很少有人能回答。實際上王旦的境界并不在此二人之下。
這位北宋初時的人,進士及第,為大理評事、知平江縣。趙昌言為轉運使,到達他治理的地界,為其善政所感動,將自己的女兒嫁給了他。
王旦后拜右正言、知制誥等職,趙昌言也參與機務,王旦要求辭職回避。親屬間的回避,今天的官員做得也不怎么樣,時下相當數量的有權人把自己的轄區當作了自留地,今天安排一個親朋,明天安插一個好友,這樣的事例在社會生活中已司空見慣。
契丹犯邊時,他跟隨宋真宗到了澶州。留守京城的雍王遇暴疾,宋真宗命王旦馳還京城主持國事。在這樣的大事面前王旦顯示了難得的鎮靜,他將主戰的寇準找來問:“如果十日之間未有捷報,我在京城怎么辦?”真宗沉默了很久說:“立皇太子。”倘換了一般官員,樂得離開前線,管他戰爭的勝負,就是戰敗也自有人收拾局面。而王旦卻顯示了對國事的負責,并且不在乎皇上的感覺,硬讓皇上說出了最不愿說的話:“立皇太子”。留守京城期間,他做到了嚴格管理,穩住了戰時的后方。后拜工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監修《兩朝國史》,其位置已經和諸葛亮一樣了。
王旦為相,以天下為己任,歸家,或不去冠帶,入靜室獨坐。趙安仁說:“此必憂朝廷矣。”現在不知還有幾個官員能及時歸家,歸家后能靜坐思考工作的恐怕就更少。報喜不報憂實在是古今通病,當時天下大蝗,有人于野外得死蝗報喜,皇帝拿了給大臣看。也有大臣于袖中藏了死蝗進奏說:“蝗實死矣,請示于朝,率百官賀。”唯有王旦獨持異議。沒幾天大臣們正在奏事,飛蝗蔽天,真宗這才承認王旦的認識是對的,對王旦說:“如百官方賀,飛蝗如此,豈不為天下笑耶?”
不僅如此,他處理內政外交都極有分寸。宮禁火災,他讓皇帝下詔罪己,使一批人免坐;在對外關系上能讓契丹大慚,讓西夏的趙德明慚且拜曰:“朝廷有人。”
在向朝廷推薦人才時王旦能出于公心,尤其對寇準的態度,堪稱大家風范、宰相襟懷。寇準也是宋代名臣,但氣量褊狹,多次在真宗面前詆毀王旦,王旦卻在真宗面前多次褒揚寇準。真宗問他何以如此,他說:“臣在相位久,政事闕失必多,準對陛下無所隱,益見其忠直,此臣所以重準也。”一次中書省有文件送樞密院,不符合詔書格式,寇準在樞密院,把這事報告了皇上,王旦因此受到批評,屬下皆受罰。不到一個月,樞密院有文件送中書省,也不合詔書格式,屬下很高興地拿給王旦,以為這是送上門的報復機會,王旦卻命令送還樞密院。這使寇準非常慚愧。寇準罷樞密使,托人找王旦想當使相。對此王旦拒絕說:“將相之任豈可求耶?吾不受私請。”寇準怏怏不樂。不久,寇準被任命為節度使、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他到真宗處謝恩,方知是王旦所薦,不得不佩服王旦的氣量。王旦臨終時,真宗問誰可繼任為相,王旦只推薦了寇準一人。寇準后果然成為一代名相。而對品行不端之人,王旦從不假以顏色。王欽若心術不正,千方百計謀求宰相之職,為王旦所折,王旦死后,才獲大用。他有句頗為有名的感嘆:“為王公遲我十年作宰相!”王旦對寇準和王欽若的一褒一貶都顯示了對國事的忠貞。而對這些問題的處理,王旦又絕不順著皇上的意思去做。宦官劉承規為真宗所愛,臨死前求為節度使,真宗欲應允,王旦說,以后如有宦官求為樞密使,當如何處置?真宗遂止。
王旦臨終撰遺表,不為宗親求官,要皇上親政務、進賢士;告誡子弟:當務儉素,勿為厚葬。真宗見后深加感嘆,遂幸其第,賜白金五千兩。王旦作奏辭之,自題四句云:“益懼多藏,況無所用,見欲散施,以息咎殃。”隨即將五千金退回宮中,皇帝下詔不許,送還至王旦門下時王旦已死。皇帝賜的白金也不要,今天的貪官絕然不能和王旦相比。
在日常生活中王旦也極儉樸,不修宅第,不置田宅,要求“子孫當各念自立”,宋真宗要為他修住宅,他以祖上留下的故宅不可變動為由加以推辭。想想在福利分房時,一些官員大肆撈房,有的為孫子的婚房都準備好了,不能不感嘆王旦的境界確乎難得。
王旦一生為后世詬病者是沒諫阻真宗東封泰山。但如果是小人就會大加迎合,所以即使沒諫阻真宗東封泰山,也要比一味迎合者不知好多少倍,迎合上司的人我們今天真是見得太多太多。
王旦的言行所折射出的境界,足以讓今天相當多的人為之羞愧。特別是官場中人,倘連這點羞愧之意也沒了,那任怎樣的先賢也是不會讓此輩動心的。
參見:《宋史·李沆 弟維 王旦向敏中傳》卷282
(責編/孫建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