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 安（外四章）

城墻是歷史長出的貝齒，老外花十元錢租部單車，就能漲紅臉脖，將齒頰余香呼吸一遍。

圍城。固若金湯。城外之人趕著進城。城里人，捧一碗羊肉泡饃，隨意咽下今生的滿足。

這是一條個性旅游路線——往在成都，吃在長沙．夢回長安。聽竹枝詞乘古韻遺風，在歌舞劇團演出廳與夜總會演繹二重唱。

我是城門上：沉思的蟬，鳴叫千年的一段姻緣。昨日出城浣紗的回眸，可是壁畫上的那道柳眉兒?

夜過大雁塔

雁在天空跋涉的高度，丈量城市的精神。飛翔，蒼穹眨動兩行睫毛，睜開黎明與遠方。

一根羽毛的隕落，被目擊者供奉成佛。與其朝拜，不如與塔默然對視——滿懷虔誠聆聽，月不現雁影，何來啾啾之聲?

傾訴是深夜的大雁塔，長者的智慧。歷史在合掌中流過，拈花微笑，釋懷黃昏前消逝的雨。

有誰，背負一個故事，登上塔頂，望望取經之路?

撫摩一件文物的復制品

掌紋和縫紋重合的一刻，歷史的花瓣，被指尖輕輕撩開——吐納芬芳的草，銅在泥土上追逐，靜如處子的雪，睡了，人漠深藏蒙著面紗的城堡，埋葬馬嘶與鷹唳

客棧的茶碗失手打碎，劃傷士兵的勇氣。刀光劍影，塵土飛揚。一場風沙為搏擊收場，掩護戰敗的戟尖，長眠于土。

長眠是對生命和意志的拷問。金屬表達了語言，被導游翻譯成缺口的茶碗。

我終究被時間復制，成為文物的主人。

無字之書

時間在隧道穿行。碾壓。刀削。帶露的花瓣。時光被事件蠶食的聲音，像狂野的火車，敲打原野迷茫的眼、天空頃刻黯淡下來，飛鳥折斷一根羽翅．卸下疲憊和自己、

此刻佇立江岸，衣襟扯動內心的火苗，燃燒匍匐著的蘆葦從、你可以找到時間的鞋?此處停靠，又在哪里掙扎著漩渦里的手?

橋把一生的等待裝在江水的封面。歲月的腳印，零零碎碎，在青春的雨水里，陷落成款。

城北停電

小說人物居住城南墻根，我住城北。無墻。

與墻年紀相仿的老人都已遠逝，墳頭搖曳墻頭的野草。只有風才會注目，草的顏色。

城墻深埋地下，沿哪一根經脈行走——蹲在路邊掐一地煙頭的人，冷不丁打個寒戰。

城北停電 郊野一夜之間塌陷，隔岸的燈火虎視眈眈。此刻，接近還是離去，誰也無法確定。

人們從籠中解放出來，近距離驚詫兩句。一聲嘩然，高校走廊里的玩笑，瞬間被黑暗吹滅。我把自己丟在床上，什么也不去想。眼睛轉動一下。表明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