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墻的痕跡（外二篇）

十七年前，柏林墻轟然倒下，曾經震驚了世界。那道墻的基礎石，如一道印記鑲嵌在柏林國會大廈后面的大街上，似乎在提醒人們：這兒是柏林墻。

我蹲下來仔細觀看這條由石條壘的基礎，它窄窄地伸向兩邊。恰在我的腳下處鑲有一條鋼板，那上面標明：柏林墻1961～1989。

在大街前方的原東德一側，有美國軍隊和前蘇聯軍隊共用的邊防檢查所，迎面是一名美軍士兵的彩色巨幅畫像，其眼睛嚴厲盯著西德這邊。在他的后面是一幅前蘇聯士兵的畫像，那眼睛也是嚴厲地盯著東德一側。不言自明，這道墻把德國分為兩個世界。眼前的景象，不禁讓我想起德國走過的近代路程：在19世紀后半葉開始的幾十年里就成為歐洲最有影響的國度；20世紀初及中葉，德國先后參加和發動兩次世界大戰，都戰敗投降。尤其是二戰后，德國滿目瘡痍一片廢墟，幾乎是奇跡般地重新崛起，一直到20世紀90年代再次完成統一。德國在精神層面上也是極具戲劇性的。她是一個出現了歌德、席勒、海涅、貝多芬、丟勒、康德、黑格爾、馬克思、韋伯的國度，也是出現過希特勒、納粹、種族滅絕和反對愛因斯坦與相對論的“雅利安科學”的故土。這是一個智慧而倔強的民族，這是一個經常變化驚人的國家。

思緒和目光落回到眼前。大街的兩側都有一片空地，也都有一道高高的白墻遮擋著。那里究竟擋著什么？知情人告訴我們，里面是一片十字架，當年倒在原東德邊防軍狙擊手槍口下偷渡者，在那里靜靜的長眠。

近四十年的分裂和勢不兩立的意識形態。使德國日耳曼民族分為東德人、西德人。這段歷史并不令人驚奇。幾乎在相同的時間，在中東，據說歷史上曾經是兩兄弟的以色列和巴勒斯坦，仍然處于血腥的爭奪土地戰斗中。在亞洲，越南不久前完成了血與火的統一，朝鮮半島正在爭吵，而“臺獨”正在把臺海局勢引向詭譎中。前蘇聯和東歐，不少統一的共和國重新走向分裂，有的甚至陷于滅絕人性的殺戮。令世界對德國人折服的是：兩個德國通過談判走向和解、統一。

出現過康德、黑格爾等著名哲學家的德意志民族，表現更多的是理智。在歷史舞臺上，德國曾經被摧毀，而德國人并不逃避現實，從十多年的納粹統治下解脫后，對納粹的丑惡歷史和德國的民族性進行批判和反思。政府也把前德國的罪行公諸于眾，阿登納總統給猶太人發補償金，前總理布朗德訪問波蘭，以跪地親吻土地向當年納粹屠殺猶太人而表達深深的懺悔。

在蘇軍解放柏林紀念館處，下車就碰上了福建衛視做二戰專題節目的同志，他們攝制組從莫斯科一路采風到柏林。我們一起參觀這處歷史展覽館，德國統一后，盡管這里風采不再，但德國人對這座紀念建筑保存完好，連紀念館外面雕塑的蘇軍大炮和坦克，也秋毫無損的保留下來。這種對歷史文化尊重的態度，不禁讓人嘆服。

我們步出蘇軍解放柏林紀念館，看見兩個拾荒人。一個男人騎著自行車飛快的接近垃圾箱，也不下車，向那里面仔細地瞄了瞄，大概沒有什么油水，又箭一樣地騎向另一個垃圾箱了。一個女人，慢慢地在一個垃圾箱里翻找什么。這種場面一下子提醒了我，這里是原東德一方。

看見柏林東區遠處近處高高的起重機，說明德國政府正在大興土木的搞建設。分裂留下的痕跡，還是隨處可見的。但德國人很小心的對待這類問題。德國人對原東德人和西德人改稱德東人和德西人；和解之后政府給原東德人發生活補貼。現任總理默克爾原來就是東德人，曾經積極參與共產黨領導的青年組織。可見，德國人維護民族團結用心良苦。

一個有勇氣面對自己那段丑惡歷史的民族，是有希望的民族。一個尊重歷史與對未來充滿自信心的民族，是有智慧的民族。德國，果然又成為強國。

德國和德國科學的興衰，已是人類文化的共同遺產。其間的經驗也好，教訓也罷，都非常值得我們深思。

音樂之都及女人崇拜

汽車從德國名城慕尼黑出發，駛向歐洲著名的阿爾卑斯山。我們是去奧地利，尋找莫扎特的足跡，聆聽他留下的天籟之音。

一座阿爾卑斯山連接了歐洲幾個國家。德國和奧地利都是阿爾卑斯山懷抱里的兩個美麗國家，特別是巴伐利亞秀美的湖光山色。美不勝收。

車子進入奧地利境內，翻譯陸先生立即放起了莫扎特的名曲《費加羅的婚禮》序曲，讓大家立刻意識到，這里是奧地利了。聽著音樂，觀賞車窗外面典型的田園風光和大片森林，讓我們一下子理解了耳邊輕松歡快的樂曲。是對大自然和生命的最好詮釋。

汽車在莫扎特的家鄉——奧地利的薩爾斯堡市停下來。薩爾斯堡意為鹽都，地處阿爾卑斯山脈的兩個山谷中。歷史上盛產礦鹽，曾經富賈一方。后來海鹽問世，薩爾斯堡逐漸落伍。這座城市十二萬人口。每年，世界各地都有一批又一批喜歡旅游、愛好音樂的人們來觀光，旅游業十分繁榮。1756年莫扎特出生在這里的一個宮廷樂師家里，少年隨父游歷德、奧、荷、意等國，后來定居于維也納。一生創作二十二部歌劇、四十一部交響樂，是歐洲三大古典樂派作曲家之一。可惜英年早逝。今年是他誕辰250周年。奧地利正舉國上下開展紀念活動。

《費加羅的婚禮》序曲，是莫扎特的代表作之一，樂曲用交響樂的手法，簡潔地表現了這部喜劇所特有的輕松而無節制的歡樂。進展神速的節奏充滿生活動力，優美抒情的音樂至今仍然是音樂會上深受歡迎的傳統曲目之一。

告別了莫扎特的家鄉，伴隨著《費加羅的婚禮》序曲的音樂，次日中午，汽車駛入奧地利首都維也納。

這座聞名世界的音樂之都，位于奧地利東北部阿爾卑斯山北麓多瑙河畔。是一座典雅、美麗、清潔的花園城市。

維也納人不僅對音樂情有獨鐘，還有著濃厚的女人崇拜情結。在奧地利的歷史上，曾經有兩個女人有很大影響。一位是十八世紀奧地利女皇瑪利亞·特蕾西亞，喜歡藝術的她，當政期間熱衷于改革，推動社會進步，同時也帶來藝術的繁榮。維也納在這一時期出現了關泉宮等輝煌建筑，也涌現出莫扎特、海頓、約翰·施特勞斯父子等偉大音樂家，后來貝多芬也定居于維也納。奧地利帝國呈現了最輝煌的時期，版圖日益擴大。現在，一百六十萬人口的維也納市，擁有二十八家歌劇院，七十家電影院，音樂廳遍布全城。可以說維也納是伴著音樂旋律發展，奧地利人是合著優美的音樂節拍生活。

另一位女人，就是大家熟悉的茜茜公主，后來她成為奧匈帝國皇帝弗蘭茨·約瑟夫二世的皇后。皇后以其美貌、魅力和浪漫的憂郁氣質而受到臣民的愛戴。曾經有部《茜茜公主》的電影，由著名的奧地利演員羅密·施奈德扮演，她以充滿青春活力、靈氣逼人的表演，表現了茜茜公主與約瑟夫二世完美的愛情，也塑造了傳統的妻子、母親、皇后以至一個大帝國形象代表的角色。一八九八年，她在日內瓦被一名無政府主義者殺害。但喜歡懷舊的奧地利人民。至今仍然愛戴茜茜公主和扮演她的演員羅密。在維也納的各大名勝，都擺有兩位茜茜的各種畫片紀念品。時常看到維也納的市民和學生排隊購買畫片。

我們在維也納居住的四星級酒店的老板是位優雅的中年女性。聽說中國客人來了，她親自在門口迎接我們，以最快的速度讓我們入住。她還關照餐廳的一位女侍者，專門為我們的早餐服務。不禁想起，在女皇瑪利亞和茜茜居住過的美泉宮的皇宮里就擺有那個時代的中國家具和瓷器等藝術品。可見，兩國早就有友好往來。

離開奧地利時，車廂里響起約翰·施特勞斯的《藍色的多瑙河》優美的旋律，我完全沉浸在維也納的傾聽之中。

人文薈萃與五花八門

那天，汽車翻越阿爾卑斯山一路向南奔馳，路邊的那種田園風光，漸漸變成大片的玉米地和葡萄園，我判斷大概是到了意大利。因為，在西歐各國中，唯有意大利的農業還占有一定的比例。

我的大腦立即開始搜索意大利的信息：羅馬與羅馬帝國、天主教與梵蒂岡、佛羅倫薩、米蘭與文藝復興、歌劇與帕瓦羅蒂、墨索里尼、軸心國與黑手黨、葡萄酒、皮制品、服裝與足球、地中海的陽光、海風等等。相比之下，意大利的人文歷史，對我來說更具誘惑力。

意大利三面臨地中海，氣候濕潤，風景秀麗，文物古跡很多，公路四通八達，旅游業發達。主要旅游城市是羅馬、佛羅倫薩和威尼斯。旅游收入約占國內生產總值的百分之六，凈收入約二百五十二億多美元。依我觀察，意大利旅游業主要得益于人文古跡、宗教和地中海風光三個因素。

從人文方面說，文明古國意大利有數不盡的文化瑰寶。

那座修建于公元七十二年、完成于公元八十年的羅馬斗獸場，真的讓現代人為帝國的奢華所震撼。偌大的斗獸場在無聲地向我們訴說著當年羅馬貴族觀賞人獸博殺，如醉如癡……能不天怒人怨?果然，強大無敵的羅馬帝國沒有亡于敵手，而是自己打垮了自己，亡于自身的腐敗之中。我撫摸著斗獸場那高大的石柱，心里感慨著：歷經風雨腐蝕的斗獸場今還在，不見當年的羅馬帝王。

也許是少年的好奇會與生命的歷程長相廝守?少時，我了解到文藝復興對人類文明發展產生的巨大影響，就一直向往文藝復興的發祥地。當我來到佛羅倫薩市老市政廳廣場，環視四周，仿佛置身十四世紀至十五世紀時的意大利。在米開朗基羅雕塑的大衛塑像前，我景仰大衛像，想象著當時的佛羅倫薩文藝空前繁榮，好像看見但丁、達·芬奇、米開朗基羅、拉斐爾、伽里略等文化與科學巨匠的身影，正是他們對人類文化的進步所作的巨大貢獻，才會沖破中世紀的思想禁錮，出現十七世紀和十八世紀推翻封建制度的歐洲早期資產階級革命。把歷史揉在一起思考，聯想正是古羅馬帝國腐敗的土壤，才催生出這場偉大的文藝復興運動。歷史就是這樣的無情。

其實，在意大利各地都可見到精心保存下來的古羅馬時代的宏偉建筑和文藝復興時代的繪畫、雕刻、古跡和文物。這真的應該感謝意大利國家和人民，如果不是他們的精心保護，這些屬于世界人類的寶貴文化遺產，恐怕早就毀于戰火、風化雨蝕或新建筑的鏟車下了。記得在羅馬城中梵蒂岡的圣保羅大教堂里，翻譯陸先生在用防彈玻璃保護的耶穌死于圣母懷里的塑像(米開朗基羅雕塑)前，向我們講述了這樣的一個故事：多年前并沒有防彈玻璃。一位來自歐洲某國的青年因為仇恨天主教，暗藏鐵錘，乘瞻仰之機砸壞了耶穌的一條胳膊。后來，梵蒂岡集中歐洲的數名雕塑家才修復好，于是裝上了這道防彈玻璃加以保護。

除了人文薈萃，意大利還是一個繁華熱鬧的社會，五花八門，令人好奇。那一日，我們參觀后回城，汽車剛進羅馬市郊，只見一位俊俏金發女人，身著艷麗的三點式泳裝，一邊用苗條的身材做撩人狀，一邊用手向汽車送飛吻。陸先生見我們個個一頭霧水，笑著說，這就是汽車應招女。遇有需求，上車成交。

正說著，前方遇見紅燈。陸先生剛一停車，立即有吉普賽女郎走上前來，也不打招呼，一手抓著噴壺噴水，一手揮起擦玻璃工具就為陸先生擦車玻璃，擦下的臟物回手抹在身穿的裙子上。陸先生忙說，No，No!那女子也不說話，轉身奔向另一輛汽車去了。我打量那位吉普賽女人，只見她也長有歐洲人輪廓的鼻眼，臉色黝黑，衣著雖不潔凈倒也整齊。紅燈變成綠燈時，那幾個吉普賽女郎站到大街人行道上，立在那里吸煙。四五個裹著頭紗，身著長長的阿拉伯衣裙的女子側起身從她們身邊路過。街邊一家高級賓館的窗臺上，站立著兩個男青年用油漆刷木窗，不時抬頭向這邊張望著。陸先生說，那是土耳其人，在意大利出勞務的主要是他們。

到了羅馬市中心的黃金橋上，還沒站穩，眼前三個擺攤賣太陽鏡的黑人，慌忙收拾起攤子就跑。我正愕然，身后走過來三位意大利警察，臉色凝重，繼續向前巡邏。這才明白黑人是無照經營，所以躲著警察跑了。幾個街頭藝人像是什么也沒發生，繼續給人畫像。那里面，好像有幾個亞洲畫家亦或中國畫家。

在羅馬國際機場候機大廳等候飛機回國時，看見有三位手里提槍的意大利警察，扭著一個青年人向外走去。送我們的陸先生告訴說，又是阿爾巴尼亞的偷渡者，他們來意大利找工作，其實，許多人是來偷、搶，社會治安因此惡化。這令意大利當局十分撓頭，不得不加強出入境人員的審查。我想起自德國入境以來，除有一位德國女大尉看了一次護照外，在德國和奧地利，并沒有用過那個證件。只是到了意大利才不斷使用起它來了。

我趕快從行李中取出護照來，準備意大利海關的檢查。

[責任編輯宋長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