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油美元對全球國際收支平衡的影響

編者按：雖然全球國際收支失衡早在國際原油價格飆升之前就已顯現，但高油價顯然加劇了全球國際收支失衡的嚴重程度。石油價格高企引致的石油財富的迅速積累，加劇了石油進口國與石油出口國之間的貿易收支失衡，此外，石油美元回流石油進口國的貿易與投資途徑并不通暢，則進一步加深了失衡程度。從長期來看，增加石油出口國的消費支出是應對全球國際收支失衡的必然選擇。

不可小覷石油美元對全球國際收支失衡的影響

近年來，以美國巨額經常項目赤字和亞洲新興市場國家大規模經常項目順差為特征的全球國際收支失衡，已引起國際社會和各國當局的高度關注。2005年美國經常項目逆差達到8049億美元，占美國GDP的6.5％，相當于全球主要順差國順差總額的四分之三，而且有進一步擴大的趨勢。與20世紀70年代的石油危機期間類似，2002年以來石油價格不斷走高帶來的大規模石油美元對這一輪全球國際收支失衡的影響不容忽視。2002年到2005年，國際原油價格翻了一番，大量資金從石油消費國流向石油出口國，而石油出口國石油美元收入的流動不僅影響到該國的經濟發展，更直接導致全球國際收支狀況的變化。

石油美元對全球國際收支的影響取決于兩方面因素：首先，石油價格及石油進出口規模，指的是石油進口國向石油出口國支付的大量石油貨款；其次，石油出口國的石油收入向全球其他國家的再流出。這種流出又包括兩種途徑：一是“吸收途徑（Absorption Channel）”，石油出口國國內消費和投資增長將提高對進口產品和服務的需求；二是“資本賬戶途徑（Capital Account Channel）”，未用于進口的石油美元在海外以外國資產形式存在，表現為資本賬戶資金的流出。這些資產一部分被中央銀行以國際儲備形式持有，或是作為石油出口國參與國際組織的基金。在上一輪石油危機中，石油出口國將大量官方儲備貸給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從而間接為一些非石油出口國提供融資。

石油價格高企加劇了石油進口國與出口國之間的貿易失衡

2002年以來國際能源價格急劇攀升，2005年原油價格平均達到每桶53美元，是2002年的兩倍。價格上升源于全球的強勁需求以及對未來能源供應的不確定性預期。從當前全球石油供給能力來看，中期內石油供求平衡仍將保持緊張態勢，當前以不變價格衡量的石油價格也低于20世紀70年代的水平，因此國際能源價格有可能進一步走高。這對主要石油進出口國的貿易收支影響很大。

得益于石油價格上漲，主要石油出口國的石油出口收入在短期內大幅提高。整個石油出口國的石油出口收入從2002年的3000億美元提高到2005年的近8000億美元。其中OPEC國家2005年石油出口收入即達到5000億美元。最直接的后果是石油出口國占美國經常項目逆差來源的比重不斷提高。2005年石油出口國經常賬戶順差達到2960億美元，占美國經常賬戶逆差的41%，僅低于亞洲國家的3410億美元。目前，石油出口國并不是影響美國巨額經常項目赤字的最主要因素，美國對亞洲國家（特別是中國）的貿易逆差是其貿易赤字急劇擴張的主要方面。但2002年石油價格飆升以來，石油出口國對美國經常項目赤字的影響越來越明顯，而且據IMF預測，2006年石油出口國的這一比重將提高到46%。

石油美元回流對國際收支平衡彌補作用在弱化

石油出口國如何花費或儲蓄其石油收入對于全球國際收支的動態變化有著決定性作用。從理論上看，這種影響取決于石油出口國的決策。首先，如果石油出口國選擇從國外進口商品和服務，而這些進口來源地恰恰是石油進口國的話，那么這一消費決策將有助于減少全球國際收支失衡。其次，如果石油出口國選擇了儲蓄，這相當于抽干了石油進口國的投資或消費資金，降低石油進口國的經濟增長和就業前景，同時進一步拉大國際收支失衡。再次，如果石油出口國將石油美元以海外資產形式持有，將使部分石油美元通過資本賬戶重新流向石油進口國，為石油進口國提供融資。從現實情況來看，以上三種途徑的“石油美元回流”并不明顯。

石油出口國的進口貿易傾向偏低。從理論上看，石油出口國的進口有助于降低石油進口國的貿易逆差，但這取決于兩個條件：石油出口國的石油美元收入有多少被用于進口以及石油出口國商品和服務主要進口來源地是否是石油進口國。

首先，石油出口國石油收入邊際進口傾向降低。根據IMF的定義，所謂石油收入邊際進口傾向，是指經常賬戶變化對石油收入變化的比率。公式為：（進口減去非石油出口、投資收入和轉移支付）/（石油出口變化）。該定義假設石油收入增加是外部收入的唯一額外來源，其他收入上升全部被用于進口。根據這一計算方式，OPEC國家將24％的額外石油收入用于進口；主要非OPEC國家為31%，而海灣阿拉伯國家合作委員會國家只有15%。可見主要石油出口國石油收入中用于進口的比重較小。

其次，美國并非石油出口國主要進口來源地。從實際情況來看，石油出口國并不傾向于從美國進口，因此對于降低美國巨額貿易逆差無足輕重。2004年石油出口國從美國進口額僅占其總進口的8.4%，而同期從其他發達經濟體進口占到59.0%，其次中國和其他發展中國家占32.6%。在邊際進口傾向走低而且石油出口國對美貿易進口比例下降的情況下，通過石油出口國對美進口貿易降低美國貿易赤字的途徑并不通暢。

石油美元的投資渠道增加，投資流向并不偏向于美國。在本輪石油美元循環中，石油出口國的投資渠道拓寬，大部分資金投入到當地股市、房地產市場、對世界各地的直接投資、以及用來解決本地財政問題等。

首先，近年來，中東地區等主要產油國股市也同步大幅上升，一大部分石油美元投入到當地股市。2005年升幅最大的中東地區股市指數是迪拜股市，升幅達132.4%，第二位是沙特阿拉伯股市，上升103.7%；科威特股市升78.6%；卡塔爾股市上升70.2%；阿布扎比股市升69.4%等等。中東地區股市市值大幅增加，已有一定容量來吸納與石油相關的巨額資金。阿聯酋兩大股市（迪拜和阿布扎比股市）市值已由2000年150億美元大幅升至2005年底的2344億美元，5年內激增逾15倍，說明當地石油生產商或擁有人積極投資中東地區股市，刺激當地股市屢創新高。中東地區股市經歷多年大幅上升，加上當地投資活動十分活躍，不排除這些地區股市及經濟出現過熱的情況，并在未來尤其是油價回落時出現調整。現在，沙特阿拉伯、科威特、阿聯酋等中東地區仍是實行與美元掛鉤的匯率制度，因此當股市及經濟出現調整時，他們仍將會把資金重新投入風險較低的美元存款或美國國庫債券等美元資產上。由于石油美元規模龐大，這將對美元匯率和利率，以至美國和全球的金融市場構成重大影響。

其次，本輪石油美元的一部分資金用在了當地不同的投資項目上。海灣合作理事會的委員指出，每個成員國現在均積極開發，把石油出口所賺取的資金投放于當地投資項目上。其中最矚目的是阿聯酋迪拜近年要打造成為中東地區金融中心和旅游熱點，正進行多項大型工程。卡塔爾的多哈近年發展也十分迅速。事實上，除了當地項目外，中東石油出口國的資金也在世界各地尋找合適的投資機會，在世界各地收購或投資多項資產。

再次，清償債務成為石油美元的重要作用。大部分石油出口國的石油部門是由政府控股的，因此石油美元收益的使用同樣取決于政府決策。一般地，政府對于石油美元的支出較為謹慎。根據《經濟學家》資訊部資料顯示，由于20世紀80至90年代多年累積的財政赤字，2004年沙特阿拉伯公共債務占國內生產總值的比率高達92%，為了使財政狀況更為穩健，抵御未來油價波動的影響，用部分石油美元來解決赤字問題成為較優選擇。典型的例子是俄羅斯，俄羅斯政府已采取措施建立了石油穩定基金，用于減少其龐大的對外債務。

主要石油出口國持有美元資產意愿下降。主要石油出口國持有美元資產意愿下降有幾方面的原因，一是在本輪石油美元循環中，中東地區等石油出口國家有了較多的投資選擇。投資選擇增加后，他們把石油美元循環至歐美商業銀行的存款或是購買美國國庫債券比率不高。二是美元在過去數年連年下跌，美元資產面臨美元下跌資產回報大減的風險。三是“9·11”事件后美國因國家安全問題修改了相關法案，要求中東地區資金在流入美國金融機構時提供大量資料及證明，大大限制及減低了中東資金流入美國的意圖。事實上，中東等石油出口國美元資產投資減少也反映出美元在國際上的地位可能正在下降。

據美國財政部資料顯示，2000年至2002年間，石油輸出國組織成員國持有美國國庫債券的總額約為450億美元左右，2005年2月這一數額曾上升至676億美元，但至9月又回落至546億美元。雖然石油輸出國組織持有美國國庫債券總額在過去數年有所增加，但相對于每年數千億美元的石油出口收益來說，這不到100億美元的增加實在微不足道。不過，不排除石油出口國國家為規避美國管制而通過歐洲國家間接持有美國債券的可能性。

促進石油美元的流動是應對全球國際收支失衡的必然選擇

國際原油價格高漲對全球國際收支失衡帶來很大的負面影響，石油美元收入急劇增長的同時卻未能通過有效途徑流向其他國家，這種狀況不利于國際收支平衡，最終也將影響到石油出口國本身的經濟增長。

以美國巨額經常項目赤字為特征的國際收支失衡是不可持續的，在當前經濟全球化程度加深、國際私人資本流動活躍的情況下，國際收支失衡格局極易被打破。一種可能是由于美國居民儲蓄率過低，高消費增長率難以為繼。而一旦美國對國內外產品需求突然下降，對其他國家（如歐盟和中國）的出口打擊是很大的，這些國家經濟增長對對美貿易的依賴很高。同時，作為世界經濟增長的引擎，美國經濟疲軟將導致全球需求萎縮，并最終引發世界經濟衰退。另一種可能來自金融市場。一旦美元資產回報率不足以吸引國際資本持續流入，美國經常項目赤字的調整很可能以美元急劇貶值的形式進行，同時將伴隨貿易保護主義肆虐橫行，進而拖累世界經濟陷入衰退。

主要石油出口國與東亞國家一樣處于全球失衡調整的焦點。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在2005年9月發布的秋季《世界經濟展望》中專門對美國糾正經常項目失衡的可能性進行了情景分析，其中最主要的一條是產油國運用高油價所增收入擴大國內需求。其他幾條是：亞洲新興市場國家進一步提高匯率彈性，允許該地區貨幣中期整體升值，并采取措施擴大國內需求；日本加快結構調整，鼓勵市場競爭，增加勞動市場彈性，刺激經濟增長和擴大內需。

總之，雖然全球國際收支失衡早在國際原油價格飆升之前就已顯現，但高油價顯然加劇了全球國際收支失衡的嚴重程度。在未來幾年，這種影響力仍將不斷加劇。全球國際收支失衡對于所有國家而言都是不利的，石油出口國要保持本國經濟的持續發展，有必要也有義務通過促進石油美元流動縮小全球國際收支失衡的差距，在這方面，增加進口、增加政府開支、提高經濟開放度、適當的貨幣升值等措施可能是石油出口國正確的選擇。

（作者單位：中國人民銀行海口中心支行）

責任編輯：劉 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