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出土陶人物俑的漢代墓葬很多,比較著名的有樂山麻浩崖墓群、樂山大彎嘴崖墓、樂山高筍田東漢崖墓、新都馬家山崖墓、宜賓橫江鎮崖墓、宜賓黃傘崖墓、成都西郊西窯村東漢墓、綿陽何家山崖墓、綿陽吳家崖墓、綿陽河邊鄉崖墓、綿陽楊家鎮崖墓、遂寧筆架山崖墓、三臺永明鄉崖墓等等。在這些漢墓中出土的陶俑數量極大,種類繁多,造型生動,是研究四川漢代史的重要物證。
四川東漢時期的墓葬中出土的陶人物俑雖然數量眾多,但可以分成幾個大的類型:勞作俑、伎樂俑、武士俑。勞作俑又可細分為從事農業生產的、從事家務勞動的。從事農業生產的有:執鋤俑、執鍤俑、執鍘俑等。從事家務勞動的俑又可分為在廚房干粗雜活的和主人的貼身內侍,前者如庖廚俑、執箕俑、提魚俑、提罐俑、執篩俑等;后者如執鏡俑、托盤俑、侍立俑、執便面俑等等。伎樂俑主要有說唱俑、舞俑、撫琴俑、執笙俑、吹簫俑、擊鼓俑、伯樂俑等。武士俑則有執刀俑、射箭俑、執盾俑等。
一、四川漢代陶人物俑的演變過程與漢代社會經濟、文化發展的關系
縱觀四川出土的秦代墓、西漢墓、東漢墓,可以看出,秦代墓主要是以蜀文化的器物為主,同時出土一些帶有周秦文化因素的一些器物,如蒜頭壺等,沒有陶俑出土。到了西漢,主要是以豎穴土坑墓為主。其早期豎穴土坑墓的隨葬品仍然沿襲巴蜀文化的風格,如巴蜀式銅礦、銅劍等;也有一些中原式的鐵農具,完全不見陶俑。到了西漢中期,早期的巴蜀式文化的銅器已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中原式的銅鼎、陶釜、陶甕等,并且開始出現陶質明器,如陶倉、陶灶、陶井等。即使是在一些較大規模、墓主人地位較高的大型土坑木槨墓中,也少見有陶俑出土;偶爾可見一些木俑出土,如成都鳳凰山西漢大型木槨墓就出土有一批木俑44件,但也僅為個別案例。到了東漢,情形為之一變,陶俑開始大量涌現。不僅僅是隨葬器物有了較大的變化,實際上在整個墓葬形制上,到東漢已有一大巨變:豎穴土坑墓已不再占主要地位,取而代之的是更為奢華的磚室墓、畫像石墓、崖墓,出現了大量精莢的畫像石、畫像磚。
陶俑的出現有一定的歷史背景,并有一個演變發展過程。東漢早期的陶俑從體形上看較小,制作也較為粗糙。到東漢后期至蜀漢,陶俑的體形不僅變大,而且制作也更為精羌,往往施以彩繪。
東漢時期這種陶俑大量涌現的現象及其發展演變過程應該是與該時期經濟、文化的發展息息相關的。整個漢家王朝歷經西漢早中期封建經濟的恢復、發展,到西漢后期已經出現了大地主、大商人:至東漢,豪強地主的勢力越發龐大。《華陽國志.蜀志》介紹當時的蜀地:“家有鹽銅之利,戶專山川之材,居給人足,以富相尚。”同書《公孫述劉二牧志》說四川“府盈西南之貨,朝多華岷之士”。《華陽國志》中還列舉了當時一些大姓、豪富,如成都縣就有大姓柳、杜、張、趙、郭、楊氏;豪富有程鄭、郄公、郭子平、楊伯侯兄弟。其他各縣均有類似之豪富。隨著經濟的發展,地主們豪奢之風的盛行,墓葬中的隨葬品也越來越豐富奢華,陶俑的制作也越來越商品化。陶俑的體形、造型也從早期的小型、粗糙、模糊漸漸演變為中型、大型、精美、生動。尤其值得一提的是東漢中、后期墓中出土的執刀、執盾俑這類武士俑,是東漢中后期陶俑的一大特點,也是東漢中后期地主莊園實力雄厚,莊園內部私兵發展的重要證據。同時,我們還可以看到這一時期出土的某些勞作俑,如執鍤俑等除了手執農具鍤外,還佩有環首長刀等武器。這充分表明了勞作俑和武士俑的身份在一定程度上的一致,說明這些私兵就是大地主從依附農民中選出來的。其他的各種陶人物俑同樣也是大地主莊園內依附農民的形象,即“奴婢”和“徒附”的生動寫照。
二、四川漢代陶人物俑反映出的漢代四川地區的民族
從四川出土漢代陶俑的造型特點.我們可以看出陶俑的長相、發型、服裝等是豐富多樣的,比如郫縣宋家林磚室墓出土的椎結說唱俑.宜賓黃傘出土的椎結擊鼓俑,忠縣(今屬重慶)蜀漢墓出土的廣眉高鼻的執鍤俑,綿陽朱家梁子東漢崖墓出土的高鼻、大耳、長頸的執笙俑。雙流廟山漢墓出土的陶俑五官更特別:突眼、鷹鉤鼻、無耳、大胡子。我們從中可以看出漢代的四川人口的構成已相當復雜。首先是來自四川以外地區的人。四川處于東西、南北交通的要道上。隨著商品經濟的發達,各地人員、物資的流動、流通的日益頻繁,四川與外地的經濟、文化。交流也相應發展、擴大。早在西漢時,張騫出使西域大夏國(今阿富汗北部)時,就看見有蜀布、邛杖,據云是從身毒(印度)傳到大夏的。四川成為經濟發達的富庶之區,當與大量外地人士的涌入有關。在四川出土的大量漢畫像磚、石的圖案上,我們也可看到外來的如印度、西域等地的舞蹈、雜技以及樂器等(如角力、丸劍、琵琶、笙篌等)。在這些表演者中也許就有來自異邦之人,如四川漢墓中出土的高鼻大耳的陶俑形象。其次,在當時的蜀地,蜀地原住民國與中原的密切聯系,已經逐步漢化了;但是蜀地周邊還有許多其他的土著民族。墓葬出土的陶俑也真切地反映了蜀地周邊的土著民族與蜀人雜居的情況,如椎結發型的陶俑,反映的應該是當時四川南部地區的邛都夷的形象。由此也可想見蜀地周邊土著民族與當時的蜀人融合的情況。
從上述可以看出,自秦漢大一統后,中國逐漸形成為一個多民族的帝國,現在的漢民族也并非單一的民族,而是在幾千年中不斷融合而成的民族共同體。
三、四川漢代陶人物俑所反映出的宗教狀況
早期佛教在中國的傳播是較為熱門的話題。四川位于東西南北的交通要道上,貨物的流通,人員的往來都要經過巴蜀的平原和山嶺。獨特的地理位置,豐厚的人文積淀,使得四川不僅是物質財富的聚匯地,也是吸收和傳播外來文化的沃土。以早期佛教的傳播來講,四川的確具備中轉地的必要條件。我們知道,佛教最遲在東漢時傳入我國,學術界對其傳播路徑一般有三種說法,一是由西域經北邊的絲綢之路傳入我國西北,再流傳至中原及北方各地:二是從印度經海上到東南地區;三是由南絲綢之路即由印度一云南一四川一線傳向東南各地,這條道路在漢以前就已存在,張騫在大夏看到的蜀布、邛杖就是從四川帶到印度再至西域的。四川地區確也出土了大量帶有早期佛教痕跡的遺物,比如四川樂山麻浩東漢崖墓墓門上的佛像,四川綿陽何家山東漢崖墓山土的銅搖錢樹干上的佛像。四川蘆山縣還出土了一尊前額似有白毫相的銅人像。此外,在陶人物俑上以忠縣涂井蜀漢崖墓為例,其中也出土了不少的前額眉際有類似佛教白毫相的陶俑,主要集中在5號墓中。從發掘報告看,包括舞俑、撫琴俑、擊鼓俑、聽琴俑、武士俑、執便面俑、執鏡俑、提罐俑、執鋤俑、執鍤俑約計10件上有這種白毫相出現。“白毫相”是佛的三十二相之一,即“眉間毫相,白如珂雪”。佛教的符號出現在四川地區最常見的陶塑上,充分顯示這種外來的宗教已在當地有所傳播。從墓葬規格和隨葬品的情況看,墓主人有一定的身份地位,表明佛教作為外來宗教首先在上層社會中傳播的可能較大。
作者單位:四川省博物館(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