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城曾氏衍湖南湘鄉大界房分續宗圣曾子族譜》,又名《武城曾氏衍湖南湘鄉大界五修族譜》(以下簡稱《大界曾氏五修族譜》)是清末碩儒、一代名臣曾國藩的家譜,是譜也就自然成為名家之譜。
纂修概況
湘鄉《大界曾氏族譜》草創于清康熙六十一年(1722年),歷時五載,于雍正五年(1727年)修成。嘉慶五年(1800年)續修,是修只是始修的拾遺補闕,未作任何校訂,其凡例、譜序一仍始修。道光十四年(1834年)開始三修,主修是曾國藩的叔父曾驥云,派名毓駟,道光二十年成稿。曾國藩曾協助其叔父蹤跡曾氏源流,修正舊譜錯訛。道光十九年十一月,還陪同叔父到寧鄉參閱世襲翰林院五經博士曾衍詠正在復修的寧鄉曾氏通譜,“凡集舊譜千百冊,校讎而考定之南宗,纂錄東宗,鈐篆上之朝廷,號《翰博譜》,家乘也,而兼官譜矣。吾宗從之正訛補闕”。四修始于光緒二十年(1894年)春,至光緒二十六年(1900年)三月告竣,主修是曾國藩之侄孫曾廣祚和長孫曾廣鈞,“與廟山匯譜”。以上四次所修之譜,筆者無緣恭閱,但據筆者推斷,更改譜名、條理世系、套用派語都始于三修。譜尊曾參為一世祖,曾參,春秋末魯國南武城人,凡尊曾參為一世祖之曾氏均稱“武城曾氏”。三修主修曾驥云是在參閱了寧鄉曾氏通譜后對舊譜進行了“正訛補闕”,譜名由湘鄉《大界曾氏續修族譜》改成《武城曾氏衍湖南湘鄉大界三修族譜》,清晰了世系脈絡。五修是在烽火狼煙的抗日戰爭時期,主修是曾約農,派名昭,曾國藩之曾長孫。1938年11月12日,長沙大火后,曾約農與堂姐曾寶蓀隨父曾廣銓倉皇避居香港,1941年12月25日,香港淪陷,曾約農姐弟又輾轉逃回故里湘鄉荷葉塘富厚堂(今屬雙峰)。在家鄉隱居期間,他曾協助地方組建抗日武裝,籌備續修大界曾氏族譜。民國33年(1944年),他被曾氏族人推舉為《大界曾氏五修族譜》主修,于是“著手收集齒錄、文藝”。時日寇侵凌湖南,“風聲鶴唳,彈雨槍林”,然而,“未曾少息,不辭辛苦,欣欣然以譜為樂”(曾寶蓀《大界曾氏五修族譜跋》),民國35年譜成付梓。是譜十九卷,首一卷,三省堂木活字本,是歷修族譜中內容最豐富的,除了通常收錄歷修序、跋外,在“褒頌”目內收錄了清朝皇帝給曾國藩及其兄弟和兒子紀澤的御制匾額、恩詔、御制祭文、碑文;在“祖訓”目內收錄了“文正公遺訓”;在“傳志”目內收錄了曾國藩、李鴻章、郭嵩燾、曾國荃等人寫的墓表、壽序、祭文、傳略;在“典制”目內,收錄了大量的有關條規、契據等資料,從而提高了是譜的質量和使用價值。
世系源流
據譜載曾約農“序”: 曾氏世啟軒轅黃帝,生昌意,其后高陽氏、夏后氏皆圣德有天下。夏后氏禹傳至4世少康,封子曲烈于鄫。曲烈52傳至時泰,鄫亡,世子巫奔魯,自別為曾氏。再傳至甚,為孔子弟子。子參,盡傳孔子之道,后世尊為宗圣,譜稱一世祖。15世據,關內侯,恥事新莽,挈族渡江而南居(江西廬陵)吉陽。38世偉,御史大夫。弟駢,駢裔質粹,明嘉靖間奉旨東歸,授翰博世職,守宗圣廟、墓,故號東宗,山東始復有曾氏,而偉后遂號南宗。偉子輝,第三子崇德,其孫孟魯徙茶陵,為遷湖廣始祖。45世霸,南宋時徙衡陽之唐福,為遷衡始祖。62世孟學,康熙十年(1671年)攜長子宏佑、次子宏奉遷湘鄉荷塘二十四都小羅漢,為遷湘鄉始祖。64世聞富,生貞菖、貞連、貞瑞、貞楨、貞祥、貞鴻,為大界老六房共祖。貞楨房螽斯衍慶,蔓延藤茂。貞楨生尚梁、尚庭、尚榜、尚懷、尚位、尚烈,為新六房。尚庭,名輔臣,子衍勝,衍勝第三子興孜,興孜長子毓濟,名鱗書,號竹亭,生傳豫(國藩)、傳晉、傳謙、傳恒、傳履,即“中興第一名臣”曾國藩兄弟五人。湘鄉《大界曾氏族譜》始修于康熙年間,離始遷祖來大界時間不長,口耳相傳,不可能有大的出入。對遷湘鄉始祖以上的世系只能疑信參半,五修族譜的“凡例”中說“三十三派祖丞公三子珪、舊、略,據《云溪譜》:略公十七傳至霸公(一作壩公)遷衡陽,又六傳至祖仔公。據《翰博譜》:珪公十二傳至霸公,又十一傳至祖仔公。兩譜不符。明清兩代《翰博譜》為朝廷優免曾氏差徭戶役所依據,且昭穆秩然,垂絲不紊。《云溪譜》則訛脫顯然,垂絲屢中斷,今從《翰博譜》”。“凡例”的交待是值得稱道的,誠實地說明了《大界曾氏族譜》所敘述的世系源流有一部分是從《翰博譜》即“寧鄉曾氏通譜”抄過來的。
派語
派語,也稱輩分詩、班行詩、字輩、行輩、班派等等,沒有統一的名稱,俗語云:“派為譜之綱也,輯譜定派則大綱既舉,萬目斯張。”一個家族在纂修家譜時,都會選用一些吉祥字作為輩分用字,把不同輩分字排列起來,組成幾句五字、四字或七字詩,瑯瑯上口,便于記憶,用于體現宗族關系,明確世系次第,不然的話,在同一家族之內,就會形成尊卑長幼不分的現象。因而,派語是一個家族男性成員取名的依據,直接反映出家族內部不同輩分成員之間縱向的、前后相繼的關系以及相同輩分成員之間橫向的、平行配合的關系。
《大界曾氏五修族譜》曰:“派序,清圣祖仁皇帝賜名派十五字:弘聞貞尚衍, 興毓傳繼廣,昭憲慶繁祥。 清宣宗成皇帝續賜名派十字:令德維垂佑,欽紹念顯揚。(民國元年)大總統賜名派二十字:建道敦安定,懋修肇彝常。蔚文煥景瑞,永錫世緒昌。”曾約農案曰:“溯自六十三代始請派字,故系宏(避明孝宗皇帝的年號‘弘治’諱)為名。自第六十三代始,較孔孟氏宏派晏兩代,遞至祥字則七十七代矣。”還說明“繼”字犯六十一代祖諱,即以“紀”字代,這就交代了“曾紀澤”、“曾紀鴻”是“繼”字輩而不用“繼”字的緣由了。
果真曾氏家族使用的派語是清康熙、道光皇帝和中華民國大總統袁世凱所賜的“名派”?筆者未見有史料記載。但在中華大地上,曾、孟、顏三大姓派語大都奉用孔氏家族的派語。明朝初年,一說是洪武帝,一說是建文帝,御賜孔府自58代起輩分用字“公彥承弘聞貞尚胤(清代因避雍正皇帝諱改為衍)”,孔府再加上56代的“希”和57代的言字偏旁,構成了第一個10代字輩用字:“希言公彥承,弘聞貞尚胤(衍)”。到明天啟年間,這10個字已不夠用,由第65代衍圣公孔胤(衍)植奏請皇帝,又續10個字“興毓傳繼廣,昭憲慶繁祥”。清道光年間,又續10字“令德維垂佑,欽紹念顯揚”。民國8年(1919年)第76代衍圣公孔令貽咨請北洋政府核準后,又制定了20個輩分用字:“建道敦安定,懋修肇彝長。裕文煥景瑞,永錫世緒昌”。孔子被尊為“至圣先師”,孔子后裔乃“圣裔”,其輩分用字由皇帝御賜,并頒令天下,一統孔氏家族,其族裔必須按規定的輩分用字取名,凡隨意取名者,概不準入《孔氏世家譜》。孟子被認為是孔子學說的繼承者,有“亞圣”之稱;曾子、顏淵都是孔子的學生,世人尊為“宗圣”、“復圣”,因而,孟子、曾子、顏淵的后人也是“圣裔”,于是套用了孔氏家族的派語,但并沒有達到全國統一,各地的孟、曾、顏氏家族多是自家制訂的派語,就是湘鄉大界曾氏也是在三修族譜時套用的孔氏家族派語,五修族譜是在套用完善后所成帙的“新譜”。清同治五年八月二十三日,曾國藩有一信“致沅弟”“商家人派名事”:“沅弟左右:孫兒排行,擬用浚、哲、文、明四字,再多則添溫、恭、允、塞,派名果應用廣字輩否?庚子年修族譜(筆者注:指道光二十年三修《湘鄉大界曾氏族譜》),不應將輔臣公一輩之興字改為藇字,星岡公之為字改為興字,為孫曾者惄焉不安。一二年內必須續修家譜,將興、儒、為三派仍用舊派,上、國、楨三輩始改新派毓、傳、紀字樣。弟意若用廣字,接復信后再取派名可也。”曾國藩這封給曾國荃的信使人明確了幾個問題:其一,曾氏家族輩分用字并非皇帝御賜,如果是清朝皇帝御賜,身為道光進士、官至兩江總督的曾國藩應該很清楚,絕不會責難三修譜的編纂者套用孔氏家族派語,更不會要求續修族譜時“將興、儒、為三派仍用舊派”;其二,湘鄉大界曾氏是在三修族譜時才開始套用的,在一修、二修時,使用的是衡陽唐福曾氏霸公派行字輩,由“四十六派祖玉堂公手訂字派”:“思量邦宗祖,大可應子孫。惟汝仁文舉,朝元必世興。”輔臣公一輩之“興”字是老派,要套用新派語,星岡公是68代,正好是新派的“興”字輩,只好在輔臣公的“興”字上加一個草頭,以示區別。大界曾氏在始修族譜時,應該有續派,由于難以見到一修、續修譜,沒有辦法知道續派用字,從曾國藩家信中可以知道在“興”字后有“儒、為、上、國、楨”,其實,國藩就是派名國字輩,因為套改派名才改成“傳豫”;其三,五修譜上所言“自六十三代始請派字,故系宏為名”,這已經違背了曾國藩的意思,曾國藩是要求從其父輩開始改用新派,即孔氏家族派語。
內容特色
湘鄉《大界曾氏五修族譜》并非完全遵循了“信以傳信,疑以傳疑”的修譜原則,在敘說世系源流時也不免落入世俗窠臼;“齒錄”中遷湘鄉始祖之前的列祖列宗也很難給人“信史”的認知。但瑕不掩瑜,是譜是筆者所經眼的湖南家譜中的名譜,名人之譜,名人主修之譜。主修曾約農既有深厚的國學根底,又有留學英國的背景,所修之譜自然有其過人之處。窮究是譜,其特色大致可以歸納為以下幾點:
一是設“祖訓”目,傳儒家之道。一般家譜、族譜上都有“族規、家訓”,內容雷同,缺少各個家族的特色。而是譜沒有“族規、家訓”,專設“祖訓”一目,主要載“宗圣遺訓”、“文正公遺訓”。宗圣,即曾子,以孝著稱。提出“吾日三省吾身”的修養方法和“慎終(慎重地辦理父母的喪事)追遠(虔誠地追念祖先),民德歸厚”的主張。“宗圣遺訓”就是曾子轉述孔子的話:“夫孝,天之經也,地之義也,民之行也。”以孝事親,以孝事君,終于立身。一句話,以孝行天下,以孝治天下。“文正公遺訓”,摘錄自曾國藩致諸弟書及訓子書。這類家書,決非世人所常見的報平安道家常的書信,而是教育諸弟和子侄如何治家、修身、養性、為學,反映出清末“大儒”曾國藩的儒家思想和道德風范。曾國藩總結其祖父星岡公平日“家訓”之言為“書、蔬、魚、豬、早、掃、考、寶”八字“永為家訓”:讀書、種菜、養魚、喂豬,為居家之事;起早、打掃潔凈、誠修祭祀、善待親族鄰里,是治家之法。這八字“家訓”循循善誘,平實可行,但要真正一以貫之卻不易。教子弟“八本三致祥”:讀古書以訓詁為本,作詩文以聲調為本,養親以得歡心為本,養生以少惱怒為本,立身以不妄語為本,治家以不晏起為本,行軍以不擾民為本,居官以不要錢為本。孝致祥,勤致祥,恕致祥。修身千言萬語,以不忮(嫉賢害能)不求(貪名貪利)為重。日課四條:一曰慎獨則心安,二曰主敬則身強,三曰求仁則人悅,四曰習勞則神欽。把曾國藩的“家訓”載入大界曾氏族譜,就把“家訓”變成了“族訓”,用儒家思想去浸潤大界曾氏族裔。
二是在“典制”目內,不僅收錄了一般家譜都會收錄的“冠禮”、“笄禮”、“昏禮”、“喪禮”、“祭禮”,還收錄了大量的契據之類的原始資料。筆者所見湖南家譜中,也有家譜收錄了契據資料,但數量不多。是譜收錄了從清咸豐十年(1860年)到民國35年(1946年)曾氏宗祠條規、祠產管理、義學賑恤、獎勵條例、祠產公谷貸放、公墓管理、山塘管理、公祀田契據、買賣土地契據、禁山封林議約、山林界分管契據等等,相當詳細、規范,連哪一座墳墓由哪一家后裔公管公掃,墳墓周圍的楠竹樹林“干枯雪壓風折”由哪一家后裔公管公收等方面都有明確而具體的規定。譜載這些條規、契據,其目的應是要求后人遵守,避免族內外因山林、田土、墳山引發的各種糾紛。同時,也為我們研究農村經濟史、社會史、民俗風情提供了許多寶貴的資料。
三是打破私修家譜慣例,準允女子入譜。家譜是封建倫理道德的產物,對女子是不尊重的,女子只能作為男子的附屬入譜,連名字也沒有。在《大界曾氏五修族譜》“凡例”中規定:“女子不字且經親支公認有承嗣權者,得照男丁例提行”,開湖南家譜有女子入譜之先聲。但也不是公平的,只允許“不字”女子入譜,也就是一輩子不出嫁的女子才有資格入譜,因此,曾寶蓀、曾寶菡等才能“照男丁例提行”入譜,曾寶蓀還為五修族譜撰寫了跋語。曾昭燏,一代才女,受堂姐曾寶蓀的影響,也終身未嫁,不知為什么未上族譜,但在“傳贊”目內有她寫的“家祭文”。
(作者單位: 湖南省圖書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