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蘋果花

要怪就怪這五月的蘋果花吧，如此暗香浮動，氤氳撩人。最后一個節目是捉迷藏，男人和女人在相互探尋中，放肆地扭抱在一起。她緊追著他，他感到被尊崇的快意，大步奔跑，雙雙誤入繁花深處。當其他人喧鬧的聲音漸漸遠去，他們竟感到不約而同的快樂。

你見過蘋果花嗎?那些繽紛的，仿佛初降凡塵的粉白色天使，它們清純、曖昧、纏綿、芬芳，注定和愛有關。她愛著五月里怒放的蘋果花，悠閑自得，像鄰家女孩坐懷凌亂的心緒，閨房里不勝嬌貴的綾羅細軟。

第一次面試時，她遇到他，一個已過“奔三”年齡的男人，幽默而慣于侃侃而談。他微笑時，眼神里散出的光有如太陽的眩目。她偷眼看他敞開的領口里小麥色的飽滿肌膚，性感得讓她感到口干舌燥。她不喜歡小白臉那樣的男人，固執地認為男人就需要有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氣概，而年富力強的他，正好滿足女人對男人的一切幻想。

后來，他們居然一起參加了某個論壇組織的同城交友會，這是一次變相的“私奔”欲望的展開。在一笑間，他們驚喜地感覺著彼此心有靈犀不點通的默契。雖然，他已經有了人盡皆知的未婚妻，是總公司一把手的牛金。而她，也有個交往了四年的名義男友。但這并不妨礙愛情的感覺生根發芽。

活動場地選擇在郊外的蘋果花園，那個地方和她的夢境一模一樣。他則從辦公室里不茍言笑的上級，一步變成跳拉手舞的親密伙伴。這些因為空虛而湊在一起的陌生男女，幾近瘋狂。“真心話，大冒險”的游戲，玩得大膽而刺激。盡管他聰明，但終究躲不過輸一回，他選擇了大冒險。他本來就是一個富于行動力的男人。結果，他被眾人要求親吻一個女孩，并說出那代表愛情的三個字。她非常緊張地盯著他，對自己幾乎失去了信心。

網友們開始起哄，要他們非一吻不可。一吻，還須是嘴對嘴，唇貼唇，有著實際性的接觸。他們凝視良久，別無他法，只得依言照辦。彼此只感覺迅速一濕，一熱，便完成了一個含有神秘色彩的儀式。在戲謔聲里，她略微凌亂的卷發，濕濡的額頭，無不表明24歲的她，青春而忘情，但缺乏足夠的情愛經驗。

后來，他有些歉意地望著她，似乎是將她欺負了。當他慢吞吞地說出“喜歡你”三個字的時候，她心里把同樣的話早已重復了千萬遍，喊得聲嘶力竭，但他卻無法聽見。

要怪就怪這五月的蘋果花吧，如此暗香浮動，氤氳撩人。最后一個節目是捉迷藏，男人和女人在相互探尋中放肆地扭抱在一起。她緊追著他，他感到被尊崇的快意，大步奔跑，雙雙誤入繁花深處。其他人喧鬧的聲音漸漸遠去，他們竟感到不約而同的快樂。

盡管他也知道，這只是男女之間一場感情游戲，或者就是一場欲望游戲而已，終究會有盡頭，然而他還是像走火入魔一樣，無法克制對她年輕而豐滿肉體的渴望。從初吻到最后，她的一切都讓他唾手可得。“總有一天，你會把我害死，讓我的事業完蛋。”他對她說。而她不懂得他話語中的分量，只是吃吃地笑。

為了能和他在一起，她拼命找機會加班，即使相隔一道厚玻璃，而她心中春光明媚，常常托腮沖他的背影久久發呆。和他并肩作戰是她唯一覺得有樂趣的事。

關于她和他的傳言滿天飛了起來。幾乎所有人都認定她不會有好下場，因為她只是癡心妄想。麻雀變鳳凰?那是白日做夢。

她知道他們之間的距離，但是她對自己日益充滿信心。因為他需要她，哪怕僅僅是她的肉體。想到他為她而瘋狂、貪婪索取的樣子，她感到心滿意足。她給他買名牌襯衫，高級鍍金領帶夾，甚至他辦公室里使用的香熏，都是她半個月工資的開銷。這場愛情調動了她以前從沒發覺的支配欲，她渴望安排他的一切，因為青春就是她幻想的資本。每個月微薄的薪水，幾乎全投資給愛情了，而她毫不在乎。另外她經常做些翻譯，這樣可以多掙點收入。為了證明她愛他的純潔性，她從不接受他的錢，哪怕是一張交通卡。她覺得自己為愛活得很自尊，很高雅。

某日上班，拉開抽屜，竟然有一堆破碎的紙片。拼起來，是她和他在賓館前分手的照片。她的心狂跳，幾乎躍出胸口。想了一上午，這究竟是誰在惡作劇。最后她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一定是捕風捉影，如果她有異常表現，反而是不打自招了。她決定不予理會，以不變應萬變。理智告訴她，這件事情一定要對他守口如瓶。

試用期還有一周就要到期了。她的才華得到普遍賞識，留在公司被委以重任是順理成章的。他們開車到郊外的農家吃土雞，喝米酒慶祝。還到度假村開了房間狂歡到底。午夜前，不顧她的再三哀求，他還是要回家陪伴未婚妻。她賭氣不肯上車，眼見時間一分一秒溜走，他咬咬牙，竟然獨自將車開走，留下她孤身留在賓館。

她委屈地痛哭著，只能一步一步朝市區走去，一直走到天色微明，雙目紅腫如核桃般大小。她沒去單位，回家倒頭便睡。一個電話打來，是她名義上的男朋友，追究她為什么這段時間如此冷落他。她在話筒這邊又羞愧又痛苦地哭泣著：“誰都不要管我了，讓我去死吧……”

正是這個她缺席的上午，他錯簽了一張支票，讓公司多支出十倍的款項。明眼人都知道他是被陷害了，但是一切安排得天衣無縫，沒有人能夠拿出證據來。消息靈通人士傳言，這是公司內部高層排除異己的陰謀。他很不幸地成了“犧牲品”。也許是失掉總裁歡心了，眾人猜測。

同一時刻，一位眉眼幾乎看不出妝容，卻艷若天仙的年輕女子約會她，在她從來沒有去過的法國餐廳，一頓小吃花掉她半年薪水。女子淡然地微笑著，小口品著百元一口的南極雪水，她承認將破碎的照片放進了她的抽屜。“如果你一定要和這個對我不忠的男人在一起，OK，他今天背叛我，明天一樣會背叛你……”那個女子的話像刺刀一樣讓她不寒而栗。是的，也許冬天就要來了。可是窗外，夏天剛來。她知道，夏天不是她的，屬于她的冰天雪地，好像快要來了。

五月的最后一個周末，在那個賓館房間里，她最后一次約會他，特意帶上了一堆蘋果花，雖然它們早已干枯憔悴，面目全非。他看她的神情，遙遠而陌生，還有不勝其煩的疲憊。他給她看了一張巨額支票，簽著那名年輕女子的芳名。只要他拿去兌現，就可以還掉公司的債。這是個天文數字，是她一輩子都不敢做夢奢求的。她本來還想說些什么，突然覺得沒有必要了，只是機械性地解開衣扣，慢慢將衣服脫掉，露出赤裸而美麗的胴體。

他大駭：“你這是干什么?”

她微笑，柔情似水，即使萬箭穿心的疼痛近在眼前，但她還在幻想，他能夠熱烈擁抱她，告訴她，愛情可以戰勝一切。

但他只是慌忙讓她穿上衣服，環顧四周，似乎懷疑她在哪里安裝了什么攝像頭，給他設下陷阱。

一夜之間，事業上的打擊讓他變得多疑而懦弱，失掉了往昔運籌帷幄的風采。他借口公司要開會，匆忙走掉。

她麻木地穿上衣服，慢慢走出賓館。

在馬路對面的咖啡廳，那名年輕女子嘴角含笑，沖她做了個舉杯慶祝的優美姿態。她突然淚流滿面……

第二天，應該是她轉正的日子，但她如釋重負地遞上辭呈。另外給他發了一封電子郵件，只有兩個字：保重！

原來，愛情有時可以如花盛開，讓人有錯覺一般的美麗，卻終究無法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