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球鞋
王雪芳
那是小學(xué)二年級時的一場班級跑步比賽,第一名的獎品是一雙球鞋。球鞋非常普通,帆布做的,白色,膠底,只需幾塊錢。
當(dāng)時少年在那個五十多人的班里,跑得最快時也只是中等偏上,更何況有幾個同學(xué)是學(xué)校田徑隊的。可是那雙球鞋對少年的誘惑實在太大了。家里窮,他從來沒有一雙屬于自己的鞋子,穿的都是哥哥姐姐的。
少年知道獎品的消息后,比誰都開心。他完全不清楚自己當(dāng)時的狀況,只知道攢足勁地跑,跑著上學(xué),跑著吃飯,跑著放學(xué),放學(xué)后跑到離家不遠的江邊,把書包一扔,來回不停地跑。
江風(fēng)吹動少年的頭發(fā)和滿是汗水的臉龐,以及臉上的渴望與喜悅。
另一位少年是他們班跑步最快的人,不經(jīng)意間知道少年跑步的目的,只覺得好笑。然而當(dāng)他看到少年穿著那雙露著腳丫子的鞋時,他幼小的心靈被打動了。
比賽那天,和少年同組的人不是跑得慢就是在接近終點時接二連三地跌倒,包括那個跑得最快的同學(xué)。少年獲得了班級第一。當(dāng)他緊緊抱著那雙潔白的球鞋時,笑得合不攏嘴,所有的人也都開心不已。
事后,少年當(dāng)然知道自己贏了比賽的原因。但當(dāng)時年少,不知道什么叫感激,連謝謝都沒有說一句。
一路走來,紅了櫻桃,綠了芭蕉。少年慢慢長大,出外求學(xué),有了工作,直到有了家,有了小孩。一天,他在給小孩買球鞋時,想起當(dāng)年戲劇般的跑步比賽,忽然心酸至極,多年前不曾流的眼淚在那一刻決堤而出。
讓位
清水荷
我已經(jīng)懷孕八個月了,一天要去婦幼保健醫(yī)院做定期檢查。我挺著大肚子,緩慢地上了公共汽車。車上座位已經(jīng)坐滿,我走了兩三步就看見一個七八歲的小朋友,抬頭看了看我站了起來。我感覺這孩子非常懂事,于是搖搖頭,微笑地說:“不用了,你自己坐就好了。”我按著他的肩膀,于是小男孩就乖乖地坐下來。
又到了一站,小男孩又站起來,我心想:他真是有禮貌,但是我不能坐他的座位。我還是很客氣地?fù)u搖手說:“你很乖,你自己坐就好了。”我輕壓著小孩的肩膀,小男孩只好再次乖乖坐下。
過了三四分鐘,到了一站,小男孩再次站起來,他看起來十分有教養(yǎng)、非常乖巧。我非常喜歡這孩子,再用右手壓住他的肩膀,微笑地說:“小弟弟,真的不用,我可以自己站,你很乖,你自己坐好就可以了。”小男孩再次乖乖地坐下來。
又到了一站,小男孩仍然站起來。我心想這孩子太懂事了,于是微笑著對他說:“小弟弟,別站起來,坐穩(wěn)了。”
此時,小男孩一臉愁容,又有點委屈地嘟著嘴說:“阿姨,如果你再不讓我下車的話,我家就快要超過三站了。”
美麗的句子哪去了
蘇蘇
初中時,班上一個大眼睛女生收到一封情書,不外乎是你的眼睛像什么,你的頭發(fā)像什么,我想念你又像什么之類。一群小姑娘聚在一起輕聲講大聲笑:咦,原來情書就是這樣子的,一點兒都不浪漫。那個當(dāng)事人卻嚇得埋頭痛哭,老師知道后也是如臨大敵。
輪到自己收情書的時候,已在工作。忽一日,我收到的一堆信件中掉出一封情書來。起初我沒看明白,再看一次,面孔便熱熱地紅起來,對面的同事很驚訝:咦,你很熱嗎?我趕緊搖頭,做賊般將情書放進包里。晚上我取出來再看一次,有些得意:終于收到情書了。
戀愛后,我的情書多起來,密密麻麻寫出去、收進來,樂此不疲。
世界上關(guān)于情書的故事有很多,我最喜歡的還是茨威格的《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不知道要怎樣深愛一個人,才會連對方的一個微笑、一個眼神,甚至桌子上的一朵白玫瑰都記在心底,從少女時代記至生命終結(jié)。她寫給他的那封情書飽含深情,可是所有的情感都在靜靜的訴說中壓抑著,在時光的緩緩流逝中暗流洶涌。然而,那個她深愛甚至和她有了一個兒子的人,卻從來沒有記住她。甚至他看完這封信,仍然沒有想起她來。
原來寫得好情書是一回事,能不能擁有愛情是另一回事。所以現(xiàn)在的女孩耍花槍,不外乎抱怨男孩不送花、不記得生日;已婚婦女則抱怨丈夫不夠體貼,倒是少有人抱怨沒有情書,自然也不能假假地抱怨情書的用字不夠典雅。
那些美麗的句子悄悄地跑到哪去了?那些在深夜逐字逐句地斟酌,那些似蜜糖又似陽光般閃亮的句子又跑到哪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