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心出租／空拍

我們幾姊妹好不容易湊在一塊，別看都是年紀不小的人了，彼此逗笑起來還是跟孩子一樣，哪有絲毫滄桑的影子？

誰知小妹卻要在晚飯前抽身離開。她不無憂慮地說，她在鬧市區的一套小公寓脫租了，因此約好人家晚飯前看房子。我最難見到小妹，于是勸她，能不能把約會的時間改一下，晚租一兩天房子又如何呢？

殊不知其他人都幫著小妹說話，等小妹離去后，三妹還補充解釋說，小妹的女兒正在學鋼琴，花費大著呢，如果這次看房不滿意，她的公寓就租不出去了。怎么會呢？小妹那套公寓不大不小，所處地段又是鬧市區，這么理想的房子怎么會為出租發愁呢？

聽了解釋我才恍然大悟，原來那公寓附近正在搞施工，白天夜晚都吵得慌，而一向花錢似流水的小妹又被鋼琴老師催著繳費，為了女兒的學習，她渴望出租房子的心就能理解了。三妹笑吟吟地說：“大姐，為了說定看房子的時間，我們可是商量了好一陣，晚飯前的時間最好，你想想，工地上的工人都停工了，周圍不是安靜許多嗎？”這個三妹，真是鬼精靈，五十多歲的人還能想出這損招，不過想想小妹望女成鳳心切，我也就默然了，畢竟，租房的人也會掂量思考的。

我隨便問三妹：“又是哪里的商人租房子呢？”三妹仰頭想想說：“聽說是周邊縣的，為了監督兒子高三學習，他決定在學校附近租一套房子，小妹的公寓不就在旁邊嘛！”我吃驚道：“高考沖刺最需要安靜了，這種房子怎么能租給人家呢？”三妹尷尬地笑著，無言。旁邊的親戚搪塞說：“可小妹也要給女兒交錢啊，天下的父母都不容易啊。”

我怔在那里很久，對小妹的這次交易感慨萬千，真的，處心積慮為了孩子沒錯，可如果把自己的良心都拿去出租了，受傷害的又是誰呢？

(惠惠摘自《西安晚報》)

空拍

魏振強

去敬老院采訪一位老作家時很不順利，因為這位李姓老人已近八旬，不僅說話非常困難，而且下肢已經癱瘓，雙手也抖動得非常厲害。聊了幾句后，我給她拍了一些照片，并翻拍了她收藏的一些照片和信件。隨身攜帶的兩筒膠卷用完了，我才罷手。

正與李老告別時，她鄰床上的那位一直默不作聲躺著的老人突然發出了一聲尖厲的聲音。“老人怎么啦？”我問旁邊的院長。他看了看老人，然后俯下身，貼在她的身邊，與她耳語了一番，之后，對我說：“張老師想請你給她拍張照片。”我一聽，趕忙要出去買膠卷。院長連連擺手。我說那怎么拍呢？院長指著自己的腦袋，嘴巴朝張老師的那邊撇了撇。見我一頭霧水的樣子，他補了一句：“張老師的這個不好。”我正在驚訝時，張老師已掙扎著要爬起來，靠在床頭上，兩眼緊緊盯著我手里的相機。院長小聲說：“你空拍一張吧。讓老人高興高興。”他這么一說，我全明白了。我正擺著姿勢假裝要拍時，老人又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院長又俯下身來，然后跑到了墻角的桌邊，拿過一面鏡子和一把梳子，遞給張老師。張老師慢慢地梳著頭發，又整理了衣領。如此反復了好幾次，然后向我笑笑。院長朝我使了個眼色，示意我開拍。我捧著相機，擺了一個姿勢，嘴里大聲喊著“一二三”。我這么喊著的時候，老人在燦爛而天真地笑著，雙眼似乎透露出別樣的神韻。

我輕輕地按下了快門。

走出大門的時候，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而院長的語氣也顯然有些凝重：“我當了這么多年院長，也從沒看到過一位腦瓜不好的老人在照相機面前還會那么美。真不該讓你空拍的。”

(摘自《北京青年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