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學快畢業(yè)的時候,我和斯誠的話漸少,有時候吃一頓很長時間的飯,竟會自始至終都沒有半個字。彼此間的情感,像斯誠投進去的一份份簡歷,沒有半點回轉(zhuǎn)來的希望。
斯誠還是一如既往地盡著男朋友的義務(wù),每晚送我回來,又幫我提好熱水,囑我夜里蓋好不要著涼。吃飯的時候還是搶著付錢,去小吃街的時候不等我開口,便跑去買來一大把的羊肉串給我。我知道這段日子因為找工作,他不能再去打工,錢包早已是飛速地癟下去。我卻是因為女生的虛榮和驕傲,不愿意說破,照樣心安理得地享受公主般的待遇。
可是我們還是如許多人一樣,在畢業(yè)的前一天分了手。是我先開口的,說,既然工作無法找到一塊去,人,也就不要勉強,還是分開,各找各的幸福。斯誠低頭呆呆地看著盤子里涼掉的菜,許久才輕聲說了一個字:好。他的頭,依舊是低著的,可是我知道這個脆弱的男生,早已是淚流滿臉。
第二天他依舊過來,堅持送我去車站。我任由他像許多個暑假送我回家一樣,左手提著行李箱,右手握著我的手。我的手被他攥得生疼,卻沒有如往昔一樣嗔怒于他,而是默默跟著,看地上兩個人的影子在烈日下幾乎烤焦了……
車快開的時候,斯誠終于望著我哭出來。隔著車窗,我聽不見他的哭聲,卻聽清了自己的心一片片地碎掉的聲音。我很想用盡力氣,朝斯誠大喊:“我會等你慢慢成功!”可還是忍住了,任火車將兩顆曾經(jīng)相愛的心,毫不留情地隔得愈來愈遠。
我沒有告訴斯誠,我原本大權(quán)在握的父親,早已被除去所有職務(wù),再也無法幫我安排一份薪水豐厚又輕閑自由的工作,亦無法給我找一個同樣前途無量的富家弟子。因為虛榮說出來的話,又因為虛榮,無法在他的面前收回。而深愛我的斯誠,在為奢侈慣了的我打了四年的工后,還是因為無法給我一個適合我身份與地位的未來,無法細細告訴我他家庭的困頓與卑微,找了個理由將這份愛推出了。原來可以在一起工作在一起奮斗在一起過一份小日子的我們,因為無法說出口的虛榮,終于與一生的真愛,擦肩而過。
后來有一天,我用一個陌生人的聊天號,與斯誠聊天,我說為什么還不結(jié)婚呢?他沉默片刻,回答:因為,我的事業(yè)還不夠成功,還沒有資格迎娶一個那么優(yōu)秀的公主。我說你怎么知道她不能與你同甘共苦呢?他說可是她是一個糖水里長大的女孩子啊,而且,一個男人,怎么舍得讓他深愛的女孩子與他一起受苦?“那么,你現(xiàn)在的工作怎么樣呢?”“部門經(jīng)理,月薪五千,與女孩子月薪一萬的要求,還差太遠。”
我在網(wǎng)吧里,當著那么多人,大聲哭出來。我想斯誠永遠都不會等到我了。我等了他兩年,希望他與我一樣,拿一份一千多元的工資,就已足矣。可還是怕他知道曾經(jīng)花錢如流水的我,如今已變成一個連買菜都要斤斤計較的勤儉女孩子。所以終于還是在一個月前,將自己嫁給一個與他相比,硬是差了許多倍的小職員。
一生的幸福,硬是被兩份虛榮,這樣無情消蝕掉了,可是又有誰,能為我們?nèi)绱烁叽鷥r的虛榮買單?
(黃文中摘自《深圳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