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

在我三歲那年，母親就去世了，是父親一把屎一把尿將我拉扯大的。

在我成長的記憶里，父親的肩膀從沒有空過，總是一個人在日夜不停地挑柴、挑水、挑糞、挑紅薯……挑起生活的重擔。我一直覺得父親是那樣地高大有力。

發現父親矮小和瘦弱是我八歲那年。那次，父親為了給我攢足念書的學費，去幫人扛水泥。在連續扛了一下午正要收工時，累得氣喘吁吁的父親，精疲力竭地扛著一袋水泥上階梯時，腳下一軟，摔倒在地，一百來斤重的水泥壓在他的身上。父親在床上足足躺了半個月。

幾天后，父親又帶我去趕集。像以往一樣，父親又要讓我坐在他的肩膀上，他蹲了下來，等著我坐上去。可我遲遲沒有動。父親覺得奇怪，扭過頭來催我。我眼睛潮濕了，忙走上去把父親扶起來，哽咽著說：“爹，我都快有你高了。”

十六歲那年，我考取了城里的高中，那時我們家到鎮上還沒有通公路，需要走近二十里的山路才可以乘上開往縣城的汽車。開學第一天，父親執意要送我，他挑著擔子，一邊是糧食，一邊是書籍和被褥。那年父親已經五十來歲了，挑著不輕的擔子走在崎嶇的山道上，時間長了，喘息聲就濁重起來，身子不由自主地搖晃。我默默地走上去要接過父親肩上的擔子，父親稍稍遲疑了一下，最后把擔子撂在了我的肩膀上。

還沒有走出50步，我已兩腿發軟。父親笑著從我肩上取下擔子說：“還是我來吧，你還嫩著呢!”我很不服氣，執意再試一次。這時父親生氣了，說：“你還是好好念書吧，我早看出來，你小子跟這扁擔沒有緣，就像我跟書沒有緣分一樣!”

也許是這一句話，促使我下狠勁讀書，發誓要考上大學，然后把父親接出去，讓他過一個幸福的晚年。可在我大學畢業的那年秋天，父親卻去世了。

雖然過去了許多年，但父親在崎嶇的山路上搖晃著的消瘦背影，一直在我的眼前閃現著。

(摘自《揚子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