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８０次撥號

他們是在飛機上認識的。她就坐在他身邊。

他將報刊逐一翻了個遍后，忽然很想找個人聊聊。側頭看看旁邊，和他并肩而坐的是個年輕女孩。女孩有著一雙明亮清澈的大眼睛，額前的劉海整整齊齊的……他不禁看得有些癡了，是個有氣質的女孩子，他心里微微有些躁動起來。

他的專注引起了女孩的注意。迎著她疑問的目光，他覺察到自己的失態，臉頰頓時感到一陣發燙。為了掩飾內心的尷尬，他對她說：

“可以聊聊嗎？”

女孩沒有說話，輕輕點了點頭，額前那排劉海輕微晃動著。

接下來的旅程里，他和她有了隨和融洽的交談。他是一家公司的銷售經理，常常天南海北地跑，不停地和對手進行有目的的交談，在這個陌生女孩面前，他卻嘗到了傾訴的輕松。她總是靜靜地傾聽，間或插上一兩句話，或者送給他一個甜蜜的微笑。在三萬英尺的高空上，他第一次感到了安心。

飛機在他的不情愿和她的遺憾眼神里很快降落了。他沖動地把名片緊緊塞到她的手里。有人來接她，她匆匆掏出眉筆，在一張紙上寫下了她的聯系電話，字很大，很淡。

出租車漸漸遠去，不舍的依戀像張大網，把他的心牢牢套在了其中。他想，等把這次的事情辦完了，就給她打電話。

在這個城市的每一天每一夜，他都在想著那個女孩。每一扇窗前的燈光，就好像她溫柔的大眼睛，在那整齊的劉海下眨呀眨……他渴望見到她！

一切事情很快辦妥了，他要回去了，他想，如果今晚再見不到她，他會后悔一輩子。于是他拿出了那張寫有她電話號碼的紙。

就在準備撥號的時候，他意外地發現那串號碼只有7位數字，而他知道，這個城市的電話號碼有8位數字。那張紙他一直貼身帶著，用眉筆寫的數字因為摩擦，早已若隱若現了。怎么辦呢？放棄嗎？

他再次拿起了電話。8位數字，他已經有了7位，只要為剩下的那1個數字想辦法了不是嗎？

他不知道究竟是哪位數字消失在了哪里。他拿起筆，寫下了從0到9的10個數字。從看得見的電話號碼第一位數字開始，他把0到9之間十個數字依次插了進去。只要這樣試下去，總有一個電話號碼會是正確的。

一個，兩個，三個……他一直撥打。有空號，有撥通的，陌生的語音響起，男聲，女聲，溫柔的，暴躁的，全都不是她的。他說：對不起，撥錯了，然后繼續；對不起，撥錯了，然后繼續……

他的手已經發酸了，“對不起，撥錯了”漸漸機械化，依舊沒有找到她。最后一個數字了，只要在她留下的電話號碼7位數后面再加一個9，結果就揭曉了。他的心跳加速了，他忽然害怕這最后一個會和前面的所有號碼有一樣的結果。如果是她寫錯了，如果是她不愿意再和他見面而故意寫錯了……想到再也見不到她，他的心痛得無法呼吸起來。

“嘟——嘟——”

有人接電話了，里面傳來了他想念已久的她的聲音。他歡喜得腦中一片空白，脫口而出：“對不起，撥錯了……”她“哦”了一聲，好像要放下電話了，那一刻，他緊張得什么話都想不出來。

“我給你打了80個電話！”他朝話筒喊道。

電話那端一陣沉默后，傳來她帶著一絲驚喜的聲音：“是你！”

他不知道是否還要80次才能講清楚80次撥號的事情，還有他的感情。他慌慌張張地說：“我想你！”

她在電話那頭笑了。這樣，他們有了第一次約會，而后有了第二次……再后來，他和她成為了一對恩愛的夫妻。

他有時對她說：“不敢想像，如果80次撥號都找不到你，我的生活該怎么辦！”

她笑了：“你好笨呀。如果那天晚上你不打電話給我，第二天我就會打給你呀！”

(劉海摘自《女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