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汽車上的愛情詩

在英國，我第一次讀英文詩是在倫敦的一輛公共汽車上。那詩貼在車廂內壁，作者是Robert Graves，詩名叫《無望的愛》：

無望的愛，

就像那年輕的捕鳥人，

向鄉紳家的小姐脫下他的帽子。

所以讓被捉的云雀們逃脫去飛吧，

隨著她策馬而過，

繞著她的頭盤旋歌唱。

在公共汽車上讀到類似的詩很是意外。我常在夜晚坐車回家，空蕩的車廂里僅有幾名乘客，永遠隔得遠遠地默坐著。車外是幽暗無人的街道，車里的人也仿佛陷在失意落寞的情緒里。如果這其中正有傷心失戀的人，看到這樣的詩，豈不更加悵惘？

后來才知道，在公共汽車和地鐵里張貼詩歌，也是倫敦的傳統，為的是讓匆忙奔波的旅客也能享受心動的一刻。據說，有不少人，已被繁忙瑣碎的生活銷蝕了浪漫情懷，卻在早晨趕去上班的路上，在地鐵里或公共汽車上偶一抬頭，忽然讀到一首動人心弦的詩，由此不能忘懷，便會去搜尋更多的詩來讀。于是，有人搜集貼在地鐵里的詩結集出版，竟成了暢銷書。

公共汽車和地鐵里的詩，都是經過作家和詩人精心挑選的，有古典名篇，也有現代佳作；有纏綿哀傷的，也有輕松幽默的。有一首詩這樣寫道：

曾經有一個有胡子的老人，

他說：“我擔心的事果然發生了！

兩只貓頭鷹和一只母雞，

四只云雀和一只鷦鷯，

都在我的胡子里做了窩！”

每個讀到此詩的乘客，能不莞爾一笑？有時，公交公司還舉辦征文比賽，分成年組、少年組，然后把好詩佳句貼在公共汽車和地鐵里。2004年，他們甚至舉辦了一次專供殘疾人參與的詩歌比賽。“公共汽車和地鐵里的詩”這個妙想，不僅給了普通人讀詩的機會，還給了他們自己創作詩歌的機會。

第一次在公共汽車上讀到《無望的愛》，我很有些意外。也許是典型的中國式思維使然，總以為貼在公共場所的詩都具有明顯的教育意義，比如“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之類，而不該是如此“消沉”的內容。不過，生活本就是五味俱全的，所以，那首《無望的愛》貼在公共汽車上，在讓無數過往乘客回味的同時，也許還能勾起自己一段愛的回想，不也很好嗎？

(摘自《中國婦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