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析井岡山精神的文化價值

［摘要］對于井岡山精神的內涵，人們普遍采用政治解讀的方式去理解，本文則從文化解讀的新視角分析井岡山精神對當時的社會文化生活所產生的影響。一是它在廣闊的農村天地培育了無產階級的社會價值觀念，二是開啟和提升了中國農民的新民主主義主體意識，這是井岡山精神對社會文化生活的貢獻和價值。

［關鍵詞］井岡山精神文化價值

井岡山精神是革命戰爭年代由中國共產黨人培育出來的偉大革命精神，是特定歷史條件下結出的文化果實，是土地革命戰爭時期時代精神的代表。作為文化產品，井岡山精神對當時的農村革命根據地社會文化生活有沒有帶來新的變化，它是否具有一定的文化價值呢？本文從文化的角度論述井岡山精神包含的內在價值。

重溫歷史，我們可以發現，井岡山精神至少在兩個方面給當時的社會文化生活帶來了巨變：一是破除舊的傳統的封建主義價值觀念，在廣闊的農村天地培育了無產階級的社會價值觀念；二是把中國農民從狹隘的封閉的封建文化束縛中解放出來，開啟和提升了中國農民的新民主主義主體意識。

一、培育無產階級的社會價值觀念

毛澤東在教育紅軍干部時曾說：“馬克思曾經講過，改造社會的同時還要改造人，這是與我們所進行的偉大事業相一致的。”①無產階級性質的社會革命在改造客觀物質世界的同時，還必須著手改造人們的主觀世界。在劇烈社會變革中形成的井岡山精神，是閃耀著共產主義光芒的革命精神，無產階級的價值觀是井岡山精神的核心價值觀念。隨著井岡山精神的傳播，無產階級的價值觀念影響深遠，它的“反帝反封建”的革命宗旨，注定它必然反對封建主義的傳統思想，確立新的具有無產階級性質的文化價值觀念，以同新建立的工農民主政權形式相適應。這表現在它使農村宗法制度下的人際交往關系有所改變，培育了無產階級的平等關系，并且引導人們樹立健康的無產階級生活方式。

井岡山斗爭時期建立的革命根據地，處于非常偏僻的山區，原始的自給自足的小農經濟保存完好，與小農經濟密切相聯系的宗法制度下的氏族觀念還比較根深蒂固，宗法制度還普遍存在。封建家族組織的普遍存在，宗法觀念的濃厚，造成人與人之間的交往關系局限在封建主義的等級關系中，年幼的、位卑的必須聽從于年長的和權勢大的，在家族中輩份高的權勢大的，在經濟分配中占據優勢，在人際交往中占據著主導地位。貧農既沒有經濟地位，也沒有權勢，實際上也就沒有人際交往權。如在土地革命中，族長利用氏族觀念強行分好田，出現“大姓分好田，小姓分壞田，強房分好田，弱房分弱田”的現象。

井岡山革命斗爭建立了蘇維埃政權，我黨用馬列主義關于階級斗爭的思想來啟發和教育人們，各個地方、各級政府開展了強大的宣傳攻勢，組織群眾反對舊禮教、舊道德、舊風俗，甚至毀了家譜，拆了牌坊，“所有一切封建的宗法的思想和制度，都隨著農民權力的升漲而動搖”②。封建宗法制度的瓦解，帶來了農民思想的解放和行動的自由，他們打破了封建倫理關系的枷鎖，以階級關系取代了封建倫理關系，建立人際交往中的階級平等觀念，所有的無產階級者在經濟上、政治上和社會地位上都是平等的，因而人與人之間的交往也是平等相待，如人民內部都稱“同志”，《陳毅關于朱毛軍的歷史及其狀況的報告》中講到：“紅軍各部分間非常團結，內部官兵里弟兄一般關系，非常歡愛。”③這是打破了門第觀念、等級制度后出現的平等關系，是新型的人際關系。

此外，新民主主義革命在大力鏟除封建陋習、打破封建不平等關系的同時，用無產階級的思想教育人民，培育人民群眾新的健康的生活方式。當時在軍隊和地方上普遍地開展學文化運動，軍隊中利用戰爭間隙，采用各種形式識字、練字、寫字。地方上廣泛地辦好列寧小學，讓適齡兒童就學，另外各級工農兵政府辦了不少掃盲班、識字班，組織青壯年學文化，有的地方還辦了各種形式的夜校，動員成人參加學習。一時間在根據地內出現了熱烈的學文化、學認字的良好風尚，有的是子教父，有的是媳教婆，能者為師。此外，紅軍還利用貼標語、演講、演戲等形式宣傳共產主義思想、黨的綱領、蘇維埃政府的政策，不斷地消除群眾的疑慮，鼓勵他們起來參加革命斗爭。紅軍打到哪里，哪里就貼滿了墻頭詩、宣傳畫、革命標語；哪里建立了革命政權，哪里的群眾就在學習革命理論，在演革命戲曲，各地蘇維埃人民都沉浸在濃烈的革命文化氣氛中。

強大的文化思想工作，巧妙的宣傳活動，不僅鏟除了封建陋習，而且使根據地人民把無產階級的思想觀念內化為自己的行動指南，確立了新的健康的生活方式，人們的精神面貌煥然一新，促進了土地革命運動的順利發展。

二、開啟和提升了中國農民的新民主主義主體意識

在革命根據地內，紅軍強大的宣傳思想攻勢，使封建的殘余思想紛紜瓦解，取而代之的是中國農民主體意識的覺醒。斯諾曾贊嘆中國農民的這種神奇變化，他說：“他們真誠的迫切的宣傳目標，始終是要震撼、喚起中國農村中的億萬人民，使他們意識到自己在社會中的責任，喚起他們的人權意識，同儒道兩教的膽小怕事、消極無為、清靜不變的思想作斗爭，教育他們，說服他們，而且沒有疑問，有的時候也纏住他們，強迫他們起來為‘人民當家作主’——這是中國農村的新氣象——而斗爭，為共產黨心目中的具有正義、平等、自由、人類尊嚴的生活而斗爭。農民階級經過兩千年的沉睡以后在覺醒的狀態下逐漸站起來。”④從這段話中可以看到，在新的政權領導下，在新的文化思想的引導下，中國農民的主體意識和主體精神逐漸蘇醒，這種主體意識和主體精神主要表現為農民獲得了自由、平等、民主的權利；樹立了新民主主義的階級意識，建立起自主、自強、自立的精神。

蘇維埃政權建立后，率先保障農民享有自由、平等的民主權利。《遂川工農縣政府臨時政綱》第二條中就規定：“凡工農兵平民有集會、結社、言論、出版、居住、罷工的絕對自由。”⑤１９３１年１１月中華蘇維埃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上通過的《中華蘇維埃共和國憲法大綱》中明確規定：“中國蘇維埃政權所建立的是工人和農民的民主專政的國家。蘇維埃全部政權是屬于工人、農民、紅軍兵士及一切勞苦民眾的。在蘇維埃政權下，所有工人、農民、紅軍兵士及一切勞苦民眾都有權選派代表掌握政權的管理。”這種政權保障了人民廣泛的權利，使“每一個工農群眾都認識蘇維埃是工農自己的，自己有權享受蘇維埃的一切利益，有權參加蘇維埃一切工作”。蘇維埃政權的建立，使中國農民擺脫了封建集權觀念的束縛，樹立了人民民主的權力觀念，人民是蘇維埃政權的主人，工農群眾當家作主了。

另外，無產階級的階級意識和階級斗爭觀念，進一步促進了農民主體意識的覺醒。過去，農民們在封建宗法制度和氏族觀念的統治下，遵守著三綱五常的約束，森嚴的等級觀念，政權、族權、神權等權力系統的壓制，使農民們絲毫沒有個性的自由，缺乏創造性、主動性。在新民主主義革命中，中國共產黨用無產階級關于階級斗爭的學說來教育廣大群眾，使他們確立起階級意識，反對各種封建主義的落后思想。陳正人在《創立湘贛邊界“工農武裝割據”的斗爭》中提到毛澤東用階級斗爭的意識來克服地方主義時說到：“我們是共產主義者，我們要用階級斗爭的觀點，反對封建的土客籍對立和地方主義。土客籍矛盾和地方主義，都是地主階級搞起來的，天下窮人是一家，工農是一家，要講共產主義、國際主義，共產黨員不能分你姓什么，他姓什么，你是土籍，他是客籍，也不能分縣界、區界、鄉界，這些都是和共產黨的思想不相合的，我們只要分誰是哪一個階級。”⑥

階級意識的觀念不僅克服了封建的宗法氏族觀念和地方主義思想，還使農民逐步樹立自主、自強、自立的意識。紅軍為了發動群眾，在各地區都舉辦農民夜校，幫助農民建立起自主自強自立的意識。第一步就是打破“宿命論”的觀念，幫助農民們破除那些“聽天由命”、“命中注定”、“八字不好”等迷信思想，讓他們懂得只能靠自己，不能靠別人。迷信思想破除以后，第二步就是幫助他們認識自己的力量，相信自己的力量，幫助他們樹立斗爭勝利的信心，使他們懂得，窮人的力量是最偉大的，我們窮人是能夠打天下、解放自己、坐天下的。所以說階級觀念的確立是農民主體意識覺醒的思想保證。

馬克思的唯物史觀認為，社會存在決定社會意識，人們的思想觀念說到底來源于社會物質生活。新民主主義革命是一場轟轟烈烈的社會運動，它打破了封建主義的經濟基礎，在改造社會物質生活的同時，改造著社會文化生活。井岡山精神是這場社會革命的直接文化產物，它以鮮明的革命色彩引領著革命時代精神，激勵著廣大無產者艱苦奮斗，浴血奮戰。同時它還給廣大農村的文化生活帶來巨變，創造了一定的文化價值。以現代人的眼光看，井岡山精神的文化價值已經落后于時代的發展，和市場經濟條件下的時代精神不相適宜，這是一些學者的基本觀點，有它一定的道理。但從文化的傳承和延續來看，任何一種文化價值和文化精神都不是空穴來風，必須有所依托，有生長的根基，市場經濟條件下的現代文化價值建構，不可能脫離前人創造的文化成果，在一片空場上重新搭建。從這個意義上說，重溫歷史，分析井岡山精神的文化價值有一定的啟發和借鑒作用。

注釋：

①⑥《井岡山革命根據地》下冊，中共黨史資料出版社１９８７年版，第２６１、３４頁。

②《毛澤東選集》第一卷，人民出版社１９９１年，第１５頁。

③⑤《井岡山革命根據地》上冊，中共黨史資料出版社１９８７年版，第３７５、７１頁。

④（美）埃德加·斯諾著：《西行漫記》，新華出版社１９８４年版，第２０５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