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名佳花亦佳

“好一朵茉莉花，好一朵茉莉花……”每當這《茉莉花》民歌的熟悉旋律響起的時候，無論在任何場合，你都會被那濃郁的江南風情所深深吸引；而隨著歌詞對茉莉花的贊美“滿園花草香也香不過它”、“朵朵花開雪也白不過它”展開時，你一定會對它的芳香和潔白，留下了難以忘懷的深刻印象。

茉莉花在我國有著悠久的栽培歷史。據史料記載，茉莉花原產于亞洲西南印度和阿拉伯地區，大約在漢代后期，隨佛教一起從印度傳入我國。茉莉是熱帶和亞熱帶植物，傳入我國后，最初主要栽培地區在廣東、福建、云南一帶，后來逐步推廣到江南地區，蘇州、杭州和南京等地尤為出名。如今四處傳唱的民歌《茉莉花》出自江蘇，就很能說明它栽培地的歷史變遷與廣受歡迎。由于“茉莉”兩字原是印度梵語的譯音，它在古代典籍中有多種寫法。如晉代《南方草木狀》稱“末利”，宋代《洛陽名園記》叫“抹厲”；有的因為它的花香能掩眾花而名“抹麗”，有的又因為它適合簪發而名“華”。此外，茉莉又有“沒利”、“末麗”、“抹利”等多種寫法。所以明代李時珍《本草》在說到這種情況時總結說：“‘末利’本梵語，無正字，隨人會意而已”。

正如宋代詩人王十朋在一首詩中所說的那樣，“茉莉名佳花亦佳，遠從佛國到中華”，它被引入我國后，即受到人們的普遍喜愛，不僅在南方各地競相栽種，而且宮中和民間婦女都用它來簪戴妝飾。尤其是到了宋代，它更成了詩人們一再吟詠和贊美的對象。茉莉花形雖小，卻以色白和味香著稱。因此詩人有的專稱其白，如“風流不肯逐春光，削玉團酥素淡妝”、“荔枝鄉里玲瓏雪，來助長安一夏涼”、“炎州綠女雪為肌，十二朱欄月未移”；有的獨贊其香，如“薰蒸沉水意微茫，全樹飛來爛漫香”、“雖無艷態驚群目，幸有清香壓九秋”、“欹煙露暗香濃，曾記瑤臺月下逢”；但更多的是色香并舉，如“茉莉獨立幽更佳，龍涎避香雪避花”、“一卉能薰一室香，炎天猶覺玉肌涼”、“露華洗出通身白，沉水薰成換骨香”、“茉莉開時香滿枝，鈿花狼籍玉參差”、“自是天上冰雪種，占盡人間富貴香”。除了摘句外，全詩帶定色、香兩字的還有不少，其中如宋代趙福元的《茉莉》詩云“刻玉雕瓊作小葩，清姿原不受鉛華。西風偷得余香去，分與秋城無限花”，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

詩人是富于想象的，他們對于美好的事物往往能用巧妙的比喻來表達內心的感受。由于茉莉花開在酷暑盛夏，它冰肌玉膚、潔白如雪，又清新芬芳、沁人心脾，于是有許多詩人把它比作同樣高潔芳香的梅花。如果說宋人王庭詩所云“逆鼻清香小不分，冰肌一洗瘴江昏。嶺頭未負春消息，恐是梅花欲返魂”，韓元吉詞所云“五月炎州路，千叢撲地開。只疑標韻是江梅，不道薰風庭院雪成堆”，還只是一種由猜測而產生的錯覺，那么同樣是宋人的鄭剛中筆下的“素英吐處只如玉，清思牽人全似梅”、“真香入玉初無信，香欲尋人玉始開。不是滿枝生綠葉，端須認作嶺頭梅”，方岳筆下的“閩雨揉香摘未稀，鉤簾頓覺暑風微。只應雪外梅花笑，自與兒曹入枕幃”，沈宜修筆下的“梅花宜冷君宜熱，一樣香魂兩樣看”，就簡直已經把它看作是梅花的化身了。又由于茉莉來自佛國，是婦女們簪發用的理想飾品，它還被詩人想象成仙女從天上掉下的玉搔頭：“王母欲歸香滿路，曉風吹下玉搔頭”、“應是仙娥宴歸去，醉來掉下玉搔頭”。

不少詩人在描寫、贊美茉莉的同時，也記下了他們慧心獨具的觀賞感受，那就是解暑消熱，去煩得涼。如宋代理學家朱熹有《茉莉》詩云：“曠然塵慮盡，為對夕花明。密葉低層幄，冰蕤亂玉英。不因秋露濕，詎識此香清。預恐芳菲盡，微吟繞砌行。”這位做學問的老夫子之所以黃昏時仍在花前徘徊，不忍離去，為的就是讓茉莉花的清香來洗滌過濾胸中世俗的塵埃。而劉子的《茉莉花》詩，也表達了一種對清靜高潔境界的向往：“翠葉光如沃，冰葩淡不妝。一番秋早秀，徹日坐旁香。色照祗園靜，清回瘴海涼。倘堪紉作佩，老子欲浮湘?！闭驗檐岳蛴腥绱松衿娴镊攘Γ攀艿綒v代文人的普遍喜愛，于是也就有了諸如“雅友”、“遠客”、“高士”等雅號，有了“東南第一花”的美譽。

不過與文人贊賞茉莉相比，民間大眾，尤其是歷代婦女對茉莉花的喜愛，更主要是因為茉莉的花形小巧玲瓏，色彩潔白如玉，香氣清新迷人，最適合用來作為發飾，簪戴在發髻和鬢邊，或者干脆把它串聯成環，綰在發側?？傊菒勖琅源虬缱约旱睦硐腼椘罚転樗齻兊娜粘Ｉ顜頍o限情趣。蘇軾遠貶海南，就曾驚嘆于當地女子“暗麝著人簪茉莉，紅潮登頰醉檳榔”的土著風俗。而當時其他詩人也有“臍麝龍涎韻不侔，薰風移種自南州。誰家浴罷臨妝女，愛把閑花插滿頭”的形象描寫。因此到了明代李漁作《閑情偶記》，他甚至認為“茉莉一花，單為助妝而設，其天生以媚婦人者乎”。也因為有了這個原因，茉莉花早就成了民歌喜愛傳唱的內容。在《明清民歌時調集》中，收有這樣一首《掛枝兒》：

悶來時，到園中尋花兒戴。猛抬頭，見茉莉花在兩邊排。將手兒采一朵花兒來戴?；▋翰傻绞郑ㄐ倪€未開。早知道你無心也，花我也畢竟不來采。知那一朵花無心，還是貪花人性急？

這是借采茉莉花佩戴來隱喻男女戀情，與如今傳唱的江蘇民歌《茉莉花》所謂“我有心采一朵戴，又怕看花人將我罵”等，同樣具有憐香惜玉的寓意。

作為一種常綠灌木，茉莉的枝干繁茂，莖條柔弱，廣卵形或橢圓形的葉片翠綠對生。花小而白，呈聚傘形腋生或頂生，每到黃昏，坼苞而放，香味濃郁?；ㄆ趶霓r歷五月初開始，一直延續到九月末。據統計，我國目前栽培的茉莉品種有60多個，以花形構造的類型區分，有單瓣、雙瓣和多瓣3種。花的顏色，除了一般常見的白色外，從《丹鉛錄》、《廣東志》等書的記載來看，四川、福建一帶有朱茉莉，海南雷瓊地區有綠茉莉、黃茉莉。其中黃茉莉被認為是另一種叫黃素馨的花，自然不無道理；但一個花種栽培久了，因時因地變異而生出一些變種，卻也并非完全沒有可能，只可惜我們現在已無法確知其詳罷了。

茉莉花在日常生活中用途廣泛，除了美化環境、妝點生活外，還多被用來作為提取香精的原料。至于用它來制茶和制酒，則已流傳了很久，而且已形成了鮮明的中國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