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著名女作家丁玲幾番沉浮的坎坷經歷常令人扼腕唏噓,而伴隨丁玲一生,給她帶來歡欣與愁苦、幸福與磨難的4次婚戀情感歷程也值得我們去追思……
純潔之愛:漂泊者的際遇
1921年隆冬,湘西常德。17歲的丁玲見到了從上海回來的王劍虹,她們一見如故,成為一對閨中密友。不幸的是,第二年王劍虹就因病而逝。1924年夏,丁玲帶著失去密友的傷痛,去了北京。通過朋友,胡也頻很自然地與丁玲相識了,并且愛上了這位看起來憂郁的少女。當時,正處在極為苦悶狀態中的丁玲不可能把自己的愛情建立在和胡也頻的幾次交往之上。在無路可走的情況下,丁玲于4月25日曾寫信給魯迅,講述了自己的境遇和困惑,希望她所仰慕崇拜的魯迅先生能為自己指出一條前行的道路。但由于當時魯迅與現代評論派論戰猶酣,誤認為這是對方以化名在搗鬼,就沒有給以復信。得不到回信的丁玲焦急不堪,幾乎絕望了。這時恰值王劍虹的父親正準備回湖南,就邀請丁玲一路回老家。處在失望和苦惱中的丁玲就在繁花似錦的春天離開了北京。
回到常德母親的膝下,在寂寞而又溫馨的夏季,有一天,突然聽見大門咣咣地響,丁玲與她母親同去開門,她們驚異地注視著站在門外的一個身穿白長衫的青年。這個青年,就是已深深愛上了丁玲的胡也頻。原來當胡也頻得知丁玲不辭而別,南下常德的消息后,就再也按捺不住一顆跳動而慌亂的心。他不顧一切地星夜兼程,追隨著自己心愛之人的蹤影,來到了丁玲家。
丁玲母女熱情地接待了這位勇敢、熱烈、執拗而窮困的青年。從這時,丁玲才了解到胡也頻苦難的家世和一個漂泊者的痛苦經歷,從他的身上,丁玲也得到了絲絲縷縷的慰藉,看到了一顆明亮炙熱而又堅強執著的心靈,也感到這一顆心由于長久的流浪所承受的刺痛。他們相愛了。
丁玲和也頻都是經過“五四”洗禮的青年,他們雖然生活清苦,但愛情生活既有甜蜜的溫柔,也有浪漫的詩意。當時沉醉于愛河,飽飲愛的醇酒的胡也頻只打算做中國的雪萊,用自己多情的筆構筑起一個美的世界,來獻給他年輕的愛人。而丁玲也沐浴在愛的溫情中,除了準備每日三餐外,還有幾部翻譯小說也構成了她生活的一部分。
精神之愛:“湖畔”詩人的出現
求生的奮斗不能抹去他們純潔之愛的光澤,但是大時代的印痕卻深深打烙在兩人的心坎上?;氐奖本┲?,丁玲和也頻蟄居在苦悶荒涼的北京古城,面對南方如火如荼、轟轟烈烈的大革命運動,抑郁和煩悶漸漸籠上他們生活的上空。面對漫漫前路,他們沒有別的選擇,只打算積蓄一些錢后到日本求學。要去日本,需要先學日語。這樣,通過好友王三辛的介紹,馮雪峰來到他們居住的公寓教丁玲日文。雪峰二十年代初即以“湖畔”詩人享譽文壇,這時他還在北京從事地下工作。他以其出眾的文學才華,獨特的精神氣質深深地吸引了丁玲。十幾年之后,在延安丁玲是這樣向美國記者尼姆·韋爾斯談及當時的情形:……雖然我深深地愛著另外那個人(馮雪峰),但我和也頻同居了許多時候,我們彼此有一種堅固的感情聯系。如果我離開他,他會自殺的。……我仍然和以前一樣愛他(馮雪峰),但這個我對他都保守了秘密,退回了他全部的信。關于這個人我不想再多說了……
丁玲上述坦率的關于三人關系的自白是可信的。三人風波的平息,無疑是丁玲理智戰勝情感的結果,同時也是由于雪峰的退避和也頻的諒解。丁玲的理智,不是對傳統道德觀念的恪守,而主要是不忍破壞幾年來與也頻建立的“堅固的情感聯系”。這種銘心刻骨的愛的不能實現,給丁玲帶來了莫大的痛苦。
1931年1月17日,胡也頻不幸被捕,“左聯”和丁玲本人經過多方營救,終未成功。2月7日,胡也頻被國民黨殘殺在上海龍華荒郊。面對敵人的淫威,丁玲沒有絲毫的畏懼,她同沈從文一起將尚在襁褓中嗷嗷待哺的嬰兒(她與胡也頻的孩子)送回湖南母親處撫育,只在家里呆了3天,便返回了上海。
在胡也頻犧牲后,馮雪峰安撫過丁玲。丁玲在1931年8月11日和1932年1月5日曾寫過兩封信,向馮雪峰傾訴她的情感和苦衷。
當時,馮雪峰已婚娶,他同丁玲一樣珍視這份情誼,又能理智地對待這種情感。兩封信,丁玲是寫給馮雪峰的,但她只把痛苦深置于心,一直沒有將信遞給馮雪峰,而是在共同的革命生涯中,互相激勵,把愛情化為事業的動力。
自然之愛:一個陌生男人向她走來
胡也頻犧牲后,丁玲一個人要負擔連她母親、兒子在內3人的生活重擔,關心她的朋友都認為這樣一個人生活太難,終不是長久之計。
就在這時,一個陌生人走進了她的生活。他就是馮達。馮達了解到這位知名青年女作家人生追求的艱難,說不清是敬佩、仰慕還是愛戀與同情,此后,馮達常去看望丁玲,有時陪丁玲出去走走,看朋友、買東西。丁玲一年來身心疲憊,馮達的出現,幫助她度過了那些難熬的日子。
對于馮達,丁玲只知道他說過家里有母親,弟弟住在廣州老家,但他們卻很少通信,上海也沒有別的社會關系。丁玲后來這樣回憶:
這是一個陌生人,我一點也不了解他,他用一種平穩的生活態度來幫助我。他沒有熱,也沒有光,也不能吸引我,但他不嚇唬我,不驚動我。他是一個獨身漢,沒有戀愛過,他只是平平靜靜地工作……他不愛多說話,也不恭維人。因為從事秘密工作,為了迷惑敵人,他穿戴整齊,腋下常常夾幾張外文報紙……
馮達與丁玲只是一個自然而平實的_組合,其間少有浪漫的故事存在。嚴酷的生活使人變得成熟而嚴肅。不久,馮達調至中共江蘇省委并負責《真話報》的工作,丁玲也接受組織安排,參加《北斗》的編輯工作。
1933年,丁玲失蹤了。消息震動了上海,震動了整個中國文壇。丁玲是在5月14日被國民黨特務綁架的。據丁玲回憶,是馮達供出了他們的住址,并帶著特務前來。這是丁玲萬萬沒有預料到的。她承認,在被捕之前,她一直認為馮達是個好黨員,工作負責耐勞,生活上也沒有別的嗜好。當在被捕現場看到與特務站在一起的馮達時,她不能不感到驚奇和疑惑。
不管丁玲后來多么痛苦和懊悔,這畢竟已成為難以避免的現實。1933年至1936年,丁玲被監禁在南京,失去了人身自由。1936年春夏之交,丁玲躲過特務的監視,先后從南京到上海、北京等地,通過魯迅、曹靖華、馮雪峰、張天翼等人的幫助,接上了黨的組織關系。
攜手之愛:與陳明的愛情
陳明在“一二·九”運動中,是麥倫中學的學生領袖、上海中學生抗日救國聯合會的創始人和領導者之一。他生性活潑,文體兼優,常常擔綱扮演角色,他的特長在延安也有施展之地。陳明去延安時丁玲已經在那里了。在一次聯合排演的獨幕話劇《母親》(田漢根據高爾基同名小說改編)中,陳明在劇中扮演主人公巴威爾(伯夏),深深吸引了已任中國文藝協會主任的丁玲。后來,丁玲一直把“伯夏”作為對陳明的愛稱。
他們之間的第一次交談,給陳明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覺得,丁玲很平易、很親切,他很愿意同她談話,很愿意在她的領導下,與她一起共事。就這樣,在抗日戰爭的烽火中,在西戰團的隊伍里,丁玲和陳明相識了。
他們在西戰團一起生活工作了10個月,在這10個月里,丁玲和陳明相知、相愛了。他們的關系發展得很快。他們不回避也不掩飾:革命同志之間真誠的感情,是很純潔很正常的,有什么不好意思呢?陳明問丁玲:“你為什么愛我?”丁玲回答:“和你在一起我覺得自己變得年輕了。”
陳明和丁玲之間的關系,成了一些人談論的話題。他們覺得,丁玲和陳明之間有兩個鴻溝,一個是兩人的資歷,一個是兩人的年齡。丁玲在年輕時就是一個不重門第只重感情的人,她不在乎這些;相比之下,陳明的壓力要大得多。許多人的好心規勸,搞得陳明心里很煩。有幾分躲避,有幾分賭氣,有幾分就俗,當然也有真實的愛情,他和劇團里的一名女演員戀愛了,并且閃電式地辦了婚事。但是,他很快感覺到更多的煩惱?;楹?,他依然深深思念著丁玲,不能忘卻丁玲。他和新婚的妻子去看望丁玲,丁玲強笑著祝這對新人幸福,敏感的陳明看透了丁玲痛苦的內心。剎那間他忽然明白,自己做了件天大的蠢事,感情這東西是絕對欺騙不了的,騙不了別人,更騙不了自己。通情達理的妻子也覺察到了,她理解這一切,她尊重陳明的情感,她對陳明說:我們倆人都做了一件錯事,我們來改正它吧。他們心平氣和地辦理了手續,結束了這短暫的婚姻。1942年2月,春節放假的日子里,在延安藍家坪一間窯洞中,苦戀了5年的丁玲和陳明終于結合了。這一年丁玲38歲,陳明25歲。他們的鄰居、作家羅烽的母親有些心疼地說:“你們愛得很苦!”
“如果沒有他,我是不可能活到今天的;如果沒有他,我即使能活到今天,也是不可能繼續寫出作品來的?!倍×岵恢挂淮蔚卣f。
陳明和丁玲手牽著手,肩靠著肩,在生活的風風雨雨中經受了委屈和苦難,走過了極其艱難的里程。之后,兩人相濡以沫,相互扶持著走過風雨交加的后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