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沫若一生的三位夫人

郭沫若86年的人生旅程中，有3位女性以婚姻關(guān)系伴隨過他。她們構(gòu)成了郭沫若婚戀生活的3個主要支柱，在漫漫人生路上，她們與郭沫若在情感上有說不清的恩恩怨怨，道不盡的糾葛思念，訴不完的離合悲歡……

獨守空閨的張瓊?cè)A

張瓊?cè)A是郭沫若明媒正娶的結(jié)發(fā)妻子，她比郭沫若大兩歲。

1912年農(nóng)歷正月十五那天，四川樂山沙灣鎮(zhèn)，郭家舉行娶親慶典，花轎將新娘抬到一棟三間四進木結(jié)構(gòu)的平房前。身著長袍馬褂的新郎郭沫若，向轎門拜3下，張瓊?cè)A由人攙著緩緩下轎，成為郭沫若的第一位夫人。對于這樁婚事郭沫若是違心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使他毫無辦法。風(fēng)華正茂的郭沫若對張瓊?cè)A平凡的外貌不甚滿意，洞房之夜又發(fā)現(xiàn)她的三寸金蓮，被戲弄之感油然而生，憤憤地走出洞房……婚后第5天，郭沫若便遠走他鄉(xiāng)了。

然而，舊時的婚約羅網(wǎng)卻死死地扣住了張瓊?cè)A，張瓊?cè)A作為郭家的兒媳孝敬公婆，20多年如一日。1939年3月，郭沫若衣錦還鄉(xiāng)，回四川老家探親。整整26個春秋，張瓊?cè)A沒有和結(jié)發(fā)的夫君見過一面，她獨守空閨，在無限的等待中忍受著漫長而寂寞的時光的煎熬。此時郭父朝沛已86歲高齡，臥病在床，神志迷糊不清。郭沫若回到家中，立即走到老人的病榻前，跪在地上顫著聲音叫道：“爸爸，爸爸……”老人環(huán)視了一下四周，慈祥而又帶著感激的目光停留在了張瓊?cè)A的身上。他轉(zhuǎn)過臉來，用微弱得幾乎聽不清的聲音對女兒麟貞說道：“八兒回來了，八女子就好過了。”八女子指的是張瓊?cè)A。四姐告訴郭沫若說：“這么多年，八弟媳承擔(dān)了大部分家務(wù)。父親病倒以后，好幾年了，都是她和兄嫂弟媳輪流侍候，天天喂藥喂飯，扶上攙下，沒有半句怨言。真是難為她了！”

聽了父親和四姐的話，郭沫若心中對張瓊?cè)A頓時肅然起敬。在一一拜過父兄長輩以后，郭沫若也要對張瓊?cè)A行大禮跪拜。張瓊?cè)A滿臉通紅，趕忙把他制止了：“這咋個要得嘛！要不得！”

在張瓊?cè)A看來，孝順公婆、侍奉公婆，乃是作兒媳婦應(yīng)盡的責(zé)任。丈夫不在家中，她應(yīng)該比旁人做得更多一些，更好一些，這有什么值得“跪拜”的呢？郭沫若見張瓊?cè)A執(zhí)意不允，也就不再堅持了，改為長揖到地。

張瓊?cè)A已年近50了，紅顏消褪，白發(fā)叢生。但她似乎并沒有為青春在無謂而又無望的等待中白白地耗盡而悔恨。相反，郭沫若的區(qū)區(qū)一躬使她感到了極大的滿足，好像這就是對她空守閨房、恪守婦道的補償。

為了向張瓊?cè)A表示感謝，郭沫若給她題寫了兩首詩，短跋中特地寫上“書付瓊?cè)A”4個字。之后便離去再也沒有回過樂山。而對張瓊?cè)A而言，不管郭沫若對她如何，她始終把郭沫若看作是自己的夫君。

1963年，張瓊?cè)A曾去過北京，受到郭沫若的盛情接待，她像劉姥姥進大觀園一樣，驚異興奮之中感激著郭沫若。郭沫若病逝之后，一些學(xué)術(shù)研究者曾看望過張瓊?cè)A，在四川的樂山，她依然是農(nóng)婦的裝束，過著簡樸的晚年生活。1980年，這位對郭沫若忠貞不二的老人，在孤寂中辭世，享年90歲。

含辛茹苦的佐藤富子

1916年8月，在日本東京圣路加醫(yī)院，郭沫若認識了年僅22歲的日本姑娘佐藤富子。當(dāng)時，郭沫若在岡山高等學(xué)校攻讀醫(yī)科，她是護士。他們相識后便書來信往，佐藤富子被才華橫溢的郭沫若寫的愛情詩所陶醉。不久，她毅然辭去圣路加醫(yī)院的工作，隨郭沫若到岡山同居。從此，佐藤富子的婚姻便籠罩在不幸的悲哀之中……

首先，她與郭沫若的結(jié)合，沒有得到家庭的認可。佐藤家是基督教徒之家，斷然不允許她與一個華人青年自由結(jié)婚的。他們第一個兒子出世以后，佐藤富子便與父母斷絕了關(guān)系。其次，郭沫若作為學(xué)生，經(jīng)濟條件是有限的。1918年郭沫若升入九洲帝國大學(xué)，富子為使丈夫?qū)W業(yè)有成，獨自承擔(dān)全部家務(wù)，洗衣做飯，忙里忙外，他們幾經(jīng)搬家并且要支付昂貴的房租。為了生計，郭沫若拼命寫作譯書，沒有桌椅用皮箱代替，沒有硯臺用磨平的磚頭代替……這樣清貧的日子，沒有父母的親情關(guān)照，沒有基本的生活保障，富子含辛茹苦地堅持著，為郭沫若哺育了四兒一女。

郭沫若曾參加過北伐，其后又參加了南昌起義，當(dāng)他發(fā)表了震動世界的討蔣檄文《請看今日之蔣介石》后，遭到蔣的通緝，在亡命日本前夕，他得了一場重病，依靠安娜（佐藤富子的中文名字）夫人的悉心看護，才得以從死亡線上掙扎出來。出院之日，他寫了《歸來》一詩，詩中說：“我的生命是她救起的”、“這是我的妻”、“你是我永遠的惟一愛人！”

1937年，政治風(fēng)云變幻，使郭沫若的思想和生活發(fā)生了劇烈的變化，他決定回國參加抗日戰(zhàn)爭。當(dāng)郭沫若下決心別妻拋子毅然歸國時，雖然事先也曾與安娜商量，并得到安娜的同意和支持，但臨行時卻沒有告訴安娜，為的是怕親眼見愛妻悲泣，而移其初志。因此，當(dāng)7月27日黎明時，郭沫若輕聲起床，掃視全室一遍，四子一女，都在酣睡中。安娜被驚醒，可她還不知有極為巨大的打擊就要降臨到她的頭上。她扭開電燈，靠在床頭上低頭看書，郭沫若走近她身邊，輕輕地吻了她一下，熱淚立即涌泉般淌到詩人的面頰上，幸未為安娜察覺。斯時“殘月在天，零露在田”，他悄然離家。歸國后郭沫若`曾多次同友人談起安娜，也不止一次把對妻兒的思念寫在他的文章里。特別是歸國4個月后，他接到日本友人一封信，信中提到他潛離日本后，日本憲兵就把安娜和長子和夫拘捕起來達月余，毒刑拷打，以至不能行路。同時4個幼小子女在鄉(xiāng)下，也常遭到無賴的襲擊。得此信后他的心猶如刀割油煎，曾寫了一首七律抒發(fā)了那時的心情。

之后，兩國的交戰(zhàn)使他們長期處于隔絕狀態(tài)。從此，他們中斷了一切聯(lián)系。

漫漫的11年過去了。在新中國誕生的前一年，在一個偶然的機會，佐藤富子知道了郭沫若的消息，便立即攜兒帶女西渡大海專程來中國，開始萬里尋夫。可當(dāng)富子知道于立群已為他的丈夫生育了兒女時，她心酸地說：“我走……”建國以后，佐藤富子加入了中國籍，帶領(lǐng)兒女回國參加社會主義建設(shè)。佐藤富子的晚年是幸福的。人們敬仰文化名人郭沫若，更尊重他日本血統(tǒng)的妻子。佐藤富子曾被推選為第六屆全國政協(xié)委員。她的中國名字叫郭安娜。

情深意長的于立群

好像是命運的有意安排，郭沫若從日本回到上海后不久，便通過他人的介紹與于立群相識了。第一次見面，于立群給郭沫若留下了深刻的、美好的印象：僅僅２０來歲，梳著兩條小辮子，穿著一身藍布衣衫，面孔被陽光曬得半黑，差不多就和鄉(xiāng)下姑娘一樣。作為一個女演員，她在戲劇電影界已經(jīng)是能夠自立的人，卻絲毫也沒有沾染在當(dāng)時幾乎是無人不染的時髦氣息。言談舉止穩(wěn)重端莊，絕無一般女明星的輕浮與淺薄。這和郭沫若當(dāng)時立定大戒“不接近一切的逸樂紛華”正好合拍。

郭沫若之所以對于立群一見如故，還有一個重要原因：他在日本期間曾經(jīng)結(jié)識了天津《大公報》駐東京的女記者于立忱，并一度與之過從甚密。1937年5月于立忱回到上海后自縊身亡。于立群是于立忱的胞妹，郭沫若從于立群的臉上仿佛又看到了于立忱的影子，好像斷了線的風(fēng)箏又飛回到了他的身邊。這次見面，于立群把大姐思念郭沫若的詩交給了他。郭沫若用微微顫抖著的手接過了亡友的遺詩，注視著亡友的胞妹，心情十分激動。他想自己對于立忱最好的紀念，莫過于此：“我有責(zé)任保護立群，但愿我能把愛她姐姐的心轉(zhuǎn)移到她的身上！”

從此以后，郭沫若和于立群就經(jīng)常見面了。郭沫若是功成名就的文學(xué)家和社會活動家，年長于立群24歲，又加之是胞姐的摯友，所以于立群對他是十分敬重與愛戴的。而郭沫若也把保護于立群的責(zé)任義不容辭地放在了自己的肩上。出于對事業(yè)和愛的執(zhí)著追求和信念，于立群下定決心與其舊友分開，決然在香港新亞酒樓與郭同居。

不久，郭沫若攜于立群北上武漢，許多朋友到車站送行。接替郭沫若主持《救亡日報》工作的夏衍，握了握郭沫若的手，又握著于立群的手，半開玩笑半正經(jīng)地說：“到了那邊，不要和別人‘拍拖’呀！”眾人一起爽朗地笑了起來。“拍拖”是廣東話，意指男女手挽著手在街上行走。于立群畢竟是一個女孩子，臉禁不住羞紅了。郭沫若也笑得很不自然，因為他知道自己已經(jīng)離不開于立群了。于立群對他來說已經(jīng)不再是“斷線的風(fēng)箏”，她成了郭沫若的第三位妻子。

1939年夏，即將出任國民革命軍事委員會第三廳長的郭沫若決定與于立群補辦婚禮。這次婚禮，使于立群正式成為郭沫若的第三位妻子。在抗日戰(zhàn)爭和解放戰(zhàn)爭的日子里，郭沫若這樣的文人經(jīng)常受到攻擊和凌辱，有時是報刊文章，有時是黑勢力流氓，于立群總是像衛(wèi)士一樣護著郭沫若。她愛戴他、支持他。新中國成立后，郭沫若擔(dān)任重要的領(lǐng)導(dǎo)職務(wù)，作為夫人的于立群經(jīng)常陪同他去各地參觀、視察、出國訪問，參加一系列的外事活動。他們地位顯赫、生活幸福。雖然在動蕩年代，有過失子之痛、受凌辱之苦，但是總體說來，生活對他們是豐厚的，晚年的夕陽是燦爛的。于立群和郭沫若在一起共同生活了近40年，撫育5個子女，她是伴隨著他度過人生暮年的最后一位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