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紐約時報》專欄作家托馬斯·弗里德曼是當今世界上為數不多的既具名望和影響力,又熱衷于推廣全球化理念的人之一。他于上個世紀末的經典著作《凌志車與橄欖樹:理解全球化》(The Lexus and the Olive Tree: Understanding Globalization,Farrar Straus Giroux, May 1999)曾被譯成30種語言,是如此的深入人心,以至于那個時代的人——尤其是成功人士——經常引用凌志車與橄欖樹(日本豐田公司生產的一種高級轎車,在書中代表新科技和全球化,橄欖樹則代表古老的文化、地理、傳統和共同體的力量)這兩個比喻來描述自己在面對全球化時的兩難處境——只是雖說是兩難,洋溢的卻是喜悅多于迷茫。
很顯然,他們是能得心應手地處理好兩者之間關系的人。這也與《凌志車與橄欖樹》一書積極的格調相吻合:該書所描述和分析的雖然是全球化和傳統以及它們之間的矛盾和緊張關系,而非全球化一項,但更著重和大力宣揚的卻是前者。它宣稱:全球化是冷戰后的時代特征,它取代了冷戰體系成為新的國際體系,世界已經進入了全球化時代;在這種情況下,全球化并不是一種選擇,而根本是一種現實,一個國家要想快速增長,就必須進入世界市場,吸引跨國公司的投資,向全球貿易市場推銷自己的產品,除非你甘愿落后,甘愿貧困。
不過,從《凌志車與橄欖樹》發表至今已經過去六年了,世界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弗里德曼對于全球化也有了新的思考——這就是《世界是平坦的》一書得以問世的原由。他這樣寫道:“全球化進程在新的世紀發生了許多新的變化,其中最大的變化,是我最近在印度期間認識到的;我最近兩年在9·11、后9·11、戰前伊拉克、伊拉克戰事以及戰后伊拉克上面花了很多時間,以至于對全球化問題失去了頭緒,通過去印度旅行,我又找回了這個頭緒。”
在新的著作中,弗里德曼更新了他對全球化的認識,將全球化分為三個階段,并利用網絡術語分別稱之為1.0、2.0和3.0版本全球化。其中,1.0版的全球化主要是國家的全球化。達·伽瑪和哥倫布代表他們的國家利益探索世界,從而使他們的國家參與全球化,這時1.0版的全球化就開始了,直到最后隨著一戰的爆發而結束。它將世界逐漸從“大號”縮小到“中號”。然后開始了2.0版的全球化,即公司的全球化,這一階段從二戰后一直延續到2000年,這一期間世界繼續從“中號”縮小為“小號”(《凌志車和橄欖樹》寫的就是這一階段的情況)。全球化的最新階段從2000年開始,它將世界從“小號”縮為“極小號”。前兩個階段全球化的驅動力是蒸汽船、鐵路、電話電報和電腦等硬件,而最新階段全球化的驅動力則是軟件和網絡,將全球緊密地聯系在了一起,處處都是鄰居,主體則是個人,因此是個體的全球化。如果說前二者主要由歐美發動,則后者全球各種膚色的人都可以參與進來。
弗里德曼認為,在3.0版本全球化時期,世界最重大的事件,或者說真正推動世界政治的,不是9·11,也不是反恐戰爭,而是這樣一些事情的組合:新的成員如中國和印度的崛起、新的舞臺以及由此出現的新的游戲規則和習慣。比如美國最近幾年中出現的將一些業務外包給印度和中國等新興國家,由此導致失業并引發對全球化抗議的現象,這是弗里德曼、也是眾多美國人非常關注的重大事件。弗里德曼認為,它對世界將產生的影響可與過去時代民族國家(nation-state)或工業革命的出現相比。
對于將外包業務視為對美國威脅的說法,弗里德曼認為一方面必須通過制定完善的國家政策比如工資保險、健康福利以及再教育和培訓,來保護他們、減輕關切他們的痛苦;同時另一方面,美國不能筑起高墻,因為正是創新的能力使得美國經濟在這些年里得以持續增長。他這樣寫道:是我們的能力使得像Google、雅虎、Ebay和亞馬遜書店這樣的公司得以建立;那些都是美國創新的產物,他們不是在印度發明的,不是在德國發明的,也不是在北京發明的;它們是在一種文化中,一個極為寬松的社會中被創造出來的;是在一個不相信高墻,允許高度競爭有適當的調節系統的大資本市場中,在一個鼓勵創新的風險資本系統中,在一個鼓勵反復嘗試,反復體驗失敗,直至成功,變成億萬富翁的文化中被創造出來的;而且,我相信,只要我們繼續保持這些東西,我們就有財力來保護那些被創新循環傷害了的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