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非的詩（四首）

耳朵里的小人

有一個小人

生活在我耳朵里

與我的作息不同

他白天睡覺

悄無聲息

而到夜晚

在我入睡后

他開始起床

小便刷牙走動

竊竊私語

他還朗誦過

李白的《將進酒》

沉郁頓挫

鏗鏘有金屬聲

這個在我耳朵里居住的小人

他長得什么樣

我從未見過

有何貴干

我也不知所以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

有一次他整夜都沒有起床

是生病了嗎

我整夜都在失眠

如果他逃離或者死掉

我將變得不堪設想

腳的處境

一會兒縮進被窩

一會兒伸在外面

這是每晚就寢后

我的腳所面臨的處境

被窩里熱

外面冷

找不到一個不冷不熱

適合腳的居所

進進出出

出出進進

折騰夠了

也就睡著了

第二天睜開眼

第一件事就是找腳

查明情況

依然令人哭笑不得

它或者伸在外面

或者縮在被窩里面

洗過澡的水

洗過澡的水

是什么樣子的

不是因為兒子的提醒

我幾乎忘了

在華清池畔

不諳世事的兒子

洗過的手

置于鼻下

他說

這水是臭的

游人紛紛側目

怒視兒子和

身為監護人的我

他們的意思

我太明白不過

兒子，你再大些

知道這是唐代大美人

洗過澡的水

到那時

也許就不會有如上判斷

即便它是臭的

你也會屏住呼吸

佯裝欣喜

如我們今天看到的

那些游客

他們的臉都憋成豬肝了呀

挨 宰

喝完酒

埋單時

我發現

又挨宰了

這不是第一次

挨宰

我還發現

這一次已沒了

過去挨宰時的憤怒

面對風姿綽約

穿旗袍的女服務員

我甚至裝作

真的喝高了

我給了她

比她要的

更多的錢

她是狡黠的

更是美麗的

點評：

曾幾時，馬非的詩作因過于坦率而遭遇眾多非議。但憑心而論，他那充滿現代感的詩行，所展示的恰恰是詩人開闊的內在視野和健全的人格品位。可以說，馬非是善于用內心的冷峻去擊碎生活中貌似美艷的風景的。拿眼下的詩作來說，雖然明顯缺乏傳統意義上的深刻和厚重，但就其真、就其閃耀的個性之光，卻使我們不得不承認這就是詩歌，并且是浮出于眾聲喧嘩之上的具有陌生新質的詩歌。

說到詩歌之真，為詩者自有自個的理解。但究其本質，恐怕不是誰就那么容易抵達的。一句話，詩意之真，不是人為的渲染和修飾就可以接近。而這一點上，馬非獨立特行的思考，和輕松、隨意的行筆倒給我們許多啟示。（朝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