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曾經(jīng)這樣

至少曾經(jīng)這樣——謹向歷經(jīng)抗日戰(zhàn)爭的中國詩歌致

敬趙愷

至少曾經(jīng)這樣，

至少別無選擇：

生過，

死過，

熱愛過。

尤其是八年，

尤其在中國。

非常時空結(jié)構(gòu)非常境界，

非常命運打造非常性格。

當然戰(zhàn)斗，

必須戰(zhàn)斗：

因為生存不是生活，

因為茍活不是生活。

因為只敢愛不敢恨的詩歌

不是完整的詩歌。

用黑暗寫光明，

用轟鳴寫寧靜，

用痛苦寫歡樂。

經(jīng)典的作品必然是血淚

吶喊的極致或許是沉默

死難，

生更難：

因為兇殘并不自我，

因為惡毒并不晦澀。

從“慈母手中線”，

到“鐵馬馳金戈”。

刪節(jié)號的祖國，

驚嘆號的祖國。

尊崇母親豈敢貪生怕死?

珍惜氣節(jié)自當赴湯蹈火。

兵種特殊，

陣地寬廣，

任務緊迫：

建制——“詩歌軍團”，

口令——“還我山河”。

皓首請纓卷帙中

有《從軍行》，

有《塞下曲》，

有《正氣歌》。

牧童拾取舊刀槍

于九里山下，

正蘸血打磨。

怒發(fā)沖冠的是長城

仰天長嘯的是黃河

自馬背來，

自刀鞘來，

自胸膛來：

一字一字，

字字冒著炮火。

韻腳，

韻腳，

美之步履，

“前進”而不“后撤”

轉(zhuǎn)戰(zhàn)風雪的進行曲

跋涉成國歌!

國歌，

神曲。

火炬一般在旋律中熠熠燃燒的

是詩的骨骼。

有壯士吟，

有安魂曲：

一部詩史半國殤，

一行一行，

半是血河，

半是淚河，

不乏“當窗理云鬢”

不乏“對鏡帖花黃”

悄悄打起黃鶯兒

不敢聽歌，

不忍聽歌，

不卒聽歌。

堅守底線，

連“婉約派”也舍棄耳朵

子彈嵌在良知里，

取不出，

化不開，

解不脫。

時間正把詩歌雕成化石

詩化石，

人類的精神魂魄。

解甲則歸田：

歸作陰晴圓缺，

歸作悲歡離合。

燕子飛入百姓家，

苦尋常之苦，

樂尋常之樂。

夢里烹茶煮酒，

醒來伺苗弄禾。

夢醒之間，

推一推仄仄平平，

敲一敲平平仄仄。

九十九個無暇的平庸，

不如一個有疵的獨特。

一字一字自血肉深處摳出

詩歌饑渴，

我們用血肉營養(yǎng)詩歌。

不敢辜負苦難，

勇氣當直面邪惡。

戰(zhàn)爭難，

和平更難。

彈洞不補，

軍裝留著。

撫摸它就是撫摸“曾經(jīng)這樣”

閱讀它就是閱讀“別無選擇”

重讀狼牙山五壯士

石英

那一躍而下的悲壯身影

永遠也不會從我心目中刪去

軀體跌進深山谷底

整個民氣卻隨之升華

空谷回音：人死了，中國不死

槍折了，氣節(jié)不折

五個人對五萬萬是最小數(shù)

五萬萬有了五個才是真正的大數(shù)

假如沒有寧死不屈的烈士

我們看到的將全是群體就戮的慘象

同是死字，有的死得憋氣

有的死得連后人也揚眉吐氣

有一句民間俗語由此得以引申

人活一口氣，那死呢?……

今年五月我專程去狼牙山

夕暉如山坡上的野花一般清寂

一個放羊娃由山上下來，揮鞭驅(qū)羊

想必是不忍它們傷害野花

那一躍而下的悲壯身影

永遠也不會從我們心目中刪去！

抗日山(外—首)

孫友田

抗日山位于江蘇贛榆縣西部，原名馬鞍山。自1942年八路軍115師教導二旅在山上建立抗日烈士紀念碑后，山即易名為抗日山。山上安葬著150多位烈士忠骨，墓碑上鐫刻著3500多位烈士英名。

蘇北大平原

聳起抗日山

中華好男兒

抗日沖在前

捍國不惜身

英名天下傳

只有面對這座大山

才能真正理解

什么是舍死忘生

什么是正氣凜然

什么是民族之魂

什么是忠心赤膽

什么是崇高 堅貞

什么是圣潔 莊嚴

山路曲曲彎彎

引腳步走進陵園

山花斑斑點點

迎晨光閃著淚眼

那呼喊已刻進玉石

那熱血已凝為花環(huán)

只有青松翠竹

永遠守護著永遠珍貴的遺產(chǎn)

永遠陪伴著永遠不散的硝煙

濱海軍區(qū)從歷史深處走來

挺進縱隊在腥風血雨中再現(xiàn)

我們又看到了

老六團的紅旗

十八勇士的凱旋

我們又聽到了

迎接英雄的嗩吶

歡慶大捷的鼓點

不分國籍

不分年齡

不分籍貫

他們從不同的方向

走上同一條戰(zhàn)線

又從相同的道路

走進這座大山

大山擁抱著他們的青春

大山珍藏著他們的誓言

他們的遺像上

仇恨依然聚在眉尖

他們的墓碑里

硝煙依然裹著火焰

他們的不朽功勛

已走進民歌

走進傳說

走進詩詞

走進管弦

抗日山是一部血與火的杰作

一部反法西斯戰(zhàn)爭的經(jīng)典

無論何時閱讀

都會肝腸寸斷

無論翻到哪一頁

都會感慨萬千

這里每一天都是清明

這里每朵花都在思念

不朽的是精神

不死的是時間

彈指一揮六十年

先烈沒有安息

英靈沒有長眠

三千精銳部隊

正以臥倒的姿勢

守衛(wèi)在黃海邊

守衛(wèi)在祖國最前沿

血泊秦淮

朱雀橋邊的野草

被鐵蹄任意踐踏

烏衣巷口的夕陽

讓秦淮飄著血花

1937年的秦淮月

是姐妹凄苦的臉頰

槍聲過后——

被死尸加高的秦淮河岸

開始蠕動劫后的生命

蠕動著一粒復仇的幼芽

把劊子手押進國際法庭的

就是它

我觸摸到一個聲音

王遼生

子夜

想起被當代史所忽視的一個細節(jié)

便欠身伸手拽燈

好翻讀遠東國際軍事法庭的最后文件

尋找答案

不料我手指觸摸到的不是拉線

而是匪夷所思的幻

斬不斷理還亂的不是思緒

而是陰霾

我觸摸到一個令我毛骨悚然的聲音

輾轉(zhuǎn)反側(cè)

我決定不再猶豫地拉開歷史的抽屜

從秘而不宣的底層

拽出那七根至今令我困惑不解的繩子

看看它到底貓膩何在

我的困惑其實也是全人類的困惑

當年那一場無比莊嚴的東京審判

何以動用假冒偽劣的絞索

從而只套住了七大首惡的脖子

卻公然放跑了魔鬼之魂

曾創(chuàng)作《國史批判》的井上清沒來

來的是一個與之同名的日本老兵

他昨午借抗日山血染的山坡跪以謝罪

只嘆他為時太晚的悔罪虔誠

早被靖國神社的陰暗鐘聲無情敲破

于喜慶鑼鼓中觥籌交錯六十載

這才從一道名喚勝利的迷你大菜里

幽幽品出了別樣酸澀

原來我無眠子夜所觸摸到的丑惡聲音

與襲向日本老兵雙膝的聲音同出一轍

看父親打鐵(外一首)

柯健君

看父親打鐵

看父親把一塊鐵打制成鶴嘴鋤或鐮刀

他的錘聲一記一記砸在

小鎮(zhèn)最硬朗的部位

兩個徒弟拉著風箱

幫忙收拾釘鈀、鍥頭、耕具等各種鐵器

暗下的黃昏就把夜晚推到父親身邊

在熄了火的爐臺旁

父親才有機會蹲下，看他為大地的成熟

錘煉了多少無邊的想象

這么多年，我看父親打鐵

從沒見過他打出一把鋒利的劍

——多么幸福，他從沒為戰(zhàn)爭

打制過一份罪戀的供詞

我知道這是徒勞

我知道這是徒勞

我知道這一切是百分百的徒勞

一首詩，阻止不了一輛坦克的進攻

邪惡的鐵蹄能踩碎肉體的疼痛

一張潔凈輕飄的白紙算得了什么

幾行未干的墨跡算得了什么

我知道這是徒勞

我知道戰(zhàn)爭的火焰會焚燒所有的文字和詩集

我知道藍天下的仇恨和憤怒

會被青春的狂熱點燃

我知道寫下的每一行詩

不會讓硝煙散盡歷史重寫

我知道這一切多么徒勞

我知道那些被我收拾的詞匯

黎明，黃昏，暮色，祥和，寧靜

在詩篇中閃爍。我知道

要用詩歌，阻止

淡泊

一個人的心靈滑向戰(zhàn)爭的深處

面對槍彈的骨?。ㄍ狻祝獙懺谇秩A日軍南京大屠殺遇難同胞紀念館

蔡 寧

一層玻璃

在良心上

生出巨大的視網(wǎng)膜

一場劫難真真切切

罪惡的子彈呼嘯1937

穿過30多萬生命

我們的顱骨開了

我們的胸骨斷了

狼在中華門上嘶嚎

人類的生命之門坍塌

滴血的屠刀下

我們的母親與姐妹

找不到一塊遮羞布

而今，我在玻璃的這邊

那邊，殉難的血肉成埃

惟有累累白骨

拱出厚厚泥土

以最最原始文字的形式

寫一筆筆刀斫之痛

一根根白骨相疊相錯

堅硬著一筆筆血證

歷史透明而來

一如紫金山

一如富士山

無論誰也不能揮去

亡靈透過玻璃

正聲聲吶喊

清明的情緒

清明的雙手，默默地

穿過墨綠與嫩芽交織的雪松

撫摸濕漉漉的白墻黛瓦

甕城，那扇中華門上

斑斑駁駁的槍眼

永久地成為美麗石城的痛

殉難的母親，硬質(zhì)的骨頭

凝結(jié)成一尊永遠年輕的青銅

那被撕去外衣而裸露的胸口

雙乳上，留著一把雪亮的東洋刀

一到鬼哭狼嚎的陰天

那傷口就疼得滲出一滴滴血

這個陰雨綿綿的夜晚

總有一截截脊骨成為一支支白燭

點燃血色滾滾的黎明

在光芒萬丈的朝暉里

總有一支金屬的《義勇軍進行曲》一再回縈

屏氣傾聽那愈發(fā)深遠的天空

那些罪惡的槍聲

還在我們的身邊一次又一次地游蕩

追憶疼痛

張德強

早已結(jié)痂的傷口

為什么又隱隱作痛

歷史留下疤痕

再回首：一個民族六十年的追憶

長成了郁郁蒼松

誰在我的耳邊

奏響《松花江上》悲愴的旋律

仿佛鐵蹄下的歌女在傾訴

噪音撕裂著我的心胸

直到憤怒的《大刀進行曲》

砍向侵略者

劈開血色戰(zhàn)云

露出一片復仇的天空

最后一個慰安婦已經(jīng)去世

但南京大屠殺的罪惡見證猶存

我依稀看到

“萬人坑”張開腥紅大嘴

吞噬了多少鮮活的面容

每一寸土地都曾被野獸蹂躪

每一次反抗都印證著

中華兒女的頑強不屈越戰(zhàn)越勇

《小兵張嘎》《地道戰(zhàn)》

銀幕上的黑白形象打濕我的雙眼

紅高梁——青紗帳里

總有矯健的身影在躍動

呵，以和平的名義紀念苦難

為著不該忘卻的坎坷來路

我的腳步依然疼痛

讓過去告訴未來

那慘絕人寰的罪行

那前赴后繼的沖鋒

那救亡圖存時刻愛國英魂點燃的

烈焰熊熊

置于全新的時空坐標中

回望八年抗戰(zhàn)

我飽蘸自省、自信、自豪之筆

在歷史教科書上寫下——

溫故知新，更振民族雄風

血水井

張維芳

1944年6月10日，駐扎在山東冠縣境內(nèi)的日軍對白塔鄉(xiāng)一帶村莊進行“掃蕩”，在前李趙莊制造了一樁慘案：敵人把25名無辜寸民推入—眼井內(nèi)，先用亂槍掃射，后砸下一扇磨盤，頓日恤冰如注，噴出井外……為讓子孫后代罕記敵人的這—暴行，當?shù)卣o這眼井命名為“血水井”。

你本是一口泉水

供養(yǎng)著村民們

在這里繁衍生息的井

一口普普通通的

村民用水井

可就在這一天

就在這個烏云壓頂

暗無天日的時刻

你卻噴出了血

噴出了無辜者慘死在深淵里的血

血水如柱

染紅了那段令千秋萬載難忘的罪惡歷史

染紅了鄉(xiāng)親們滿腮的滾滾熱淚

染紅了不屈的信念和氣節(jié)

燒旺了報仇雪恨的熊熊烈火

二十五名英軀慘死在血井里

精魂化作一顆顆呼嘯的子彈

射穿敵人的胸膛

英風磨快大刀的利刃

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

六十多年過去了

血水井的記憶不老

依然大睜著眼睛

緊盯著那慘不忍睹的一幕

緊盯著萬惡的侵略者這一滔天罪證

也凝視著英烈的后人們

一代代永遠高擎起正義與不屈的旗幟

戴安瀾

劉松林

海鷗

扇動羽翼震裂

高天遠地的烽煙

雷奔云嘯

長弓猛射那顆

焚天的毒日

萬里鏖酣的月

濕透

云環(huán)香霧

亂世是缸渾濁的水

丈夫的心

凝聚了礬的晶燦

熱血澆燃野人山的雨季

腥風粘破赤子的征衣

夢魂縈回北斗

林濤滾過殷紅的天宇

搖響一山

澄澈的心愿

①戴安瀾，號海鷗，國民革命軍第五軍二OO師師長。一九四二年三月作為中國遠征軍率師出征緬甸，抗擊日寇，歷盡艱辛，戰(zhàn)功卓著。同年五月在野人山殉國。中央人民政府曾追認為革命烈士，并以毛澤東名義，向其家屬頒發(fā)了《革命犧牲軍人家屬光榮紀念證書》。毛澤東曾贈挽詩，予以高度贊揚。

②野人山，位于緬甸北部，原始森林連綿數(shù)百里，遍布螞蝗、毒蚊，是一片充滿恐怖、據(jù)說常有野人出沒的地帶。

關于民族

楊奇時

最先觸動的是仿佛就在昨天的

那頁歷史

就會想起盧溝橋的槍聲

想起青紗帳游擊隊

想起大刀長矛義勇軍進行曲

想起無數(shù)志士仁人前仆后繼

血染中華的精神和光輝

想起大豆高梁 田園

悲慘的流浪

想起南京大屠殺

三十萬

各不相同的屈辱的姿態(tài)

想起整整八年的雨天久埋的陽光

眼淚滿腔的火焰終于

鮮紅一面浴血奮戰(zhàn)的勝利旗幟

我是龍的傳人炎黃的子孫

民族的詩與歌在我身上烙印

永遠無法涂抹的印記

我憂愁

吃喝玩樂之風

瘋狂在流行

我憂愁

金錢正替代著感情 信仰 真理

甚至生命

我憂愁

自私膨脹的欲念 伸出毒蛇的舌頭 一盤散沙

的思想

正在飛翔

我的許多憂愁 甚至像海水一樣

爬上我的額頭……

而那漸漸去遠的鐵騎盧溝橋的一聲槍響

常常使我的夢

在半夜中 驚醒

老區(qū)，那一片玉米地

——紀念世界反法西斯戰(zhàn)爭暨中國人民抗日戰(zhàn)爭勝利60周年

張 豐

面對老區(qū)那片玉米地

面對黃土地上那片高桿莊稼

我突然矮了許多

老區(qū)的玉米

長得殷實而精壯

玉米穿一身綠色的軍裝

長長的大葉子

在風中揮舞出刀光

就連抽出的白穗

也像扛在肩頭的長矛

它們在雨里生根

哪怕根須裸露在地表

它們在風中揚花

傳遞著戰(zhàn)斗的捷報

面對狂風暴雨的奇襲

它們總是顯出臥倒伏擊的雄姿

它們經(jīng)歷過風雨

最先看見天邊的彩虹

穿越玉米地

仿佛穿越歷史的隧道

穿越血染的無名高地

走近玉米地

仿佛走近老區(qū)的昨天

走近戰(zhàn)士的靈魂

誰將玉米擲向遠天

引爆夏日的雷鳴

人們的心空總是多雨

啊，老區(qū)的玉米

你可是當年戰(zhàn)士的方陣

你可是老區(qū)人民的化身

你可是醒著的兵馬俑

牢 記

蟈

蟈

請牢記嗆鼻的硝煙

它們曾經(jīng)在祖國的土地上

留下陰影。撕裂的旗幟在風里燃燒

請牢記鮮血凝結(jié)的民族

她的乳汁里帶著血液的咸腥

河流奔涌，它不能洗刷

融入大地的凝固的血漬

請牢記被憤怒和剛烈雕刻的面孔

發(fā)黑的，皴裂的，扭曲的，

但卻是血肉鑄造的鋼鐵的臉

他們用血染紅不倒的旗幟

請牢記依然挺立的紀念碑

戰(zhàn)士的身影凸顯在上面

激越的目光讓石碑熠熠生輝

請牢記那段被血浸染的歷史

鮮血凝成的不僅僅是一座座

莊重的碑。它們寫下了

熱愛，這是對母親赤誠的報答

心中的石韻——雨花臺前的思念

徐桂福

日本鬼子的屠刀下

鮮活的生命如紛紛落葉

將南京墜成一條撼人的血河

民族恨、從正義的胸口噴涌

血淚仇、染紅了雨花石

鑄就了永不褪色的靈魂

胸前一朵白色的小花

寄托一份深沉的哀思

手握一枚厚重的雨花石

我那一顆灼熱的心

跳動著仇恨的火焰

六十年的風雨

洗刷變遷已久的日子

而三十萬刀下的冤魂

仍向蒼天哭泣

平型關大捷

任先青

不妨再一次翻動時間

重約那次鏖戰(zhàn)

盛滿槍聲的日子散發(fā)逼人氣息

平型關于暗寂中高挑燈盞

命運的兩側(cè)作巖石潛伏

心，與祖先用過的山地融為一體

夜色從九月的倦容上滴下來

切膚之痛久蓄的嘯響

壓進一片冷峻的槍管

凝重地把握住拂曉

便獲得了居高臨下的視野

掌心積攢了那么多驚雷

槍刺上豪氣開放

子彈的走勢爆烈一部仇恨大典

帷幕拉開就是滿臺警句

初試鋒芒便將一個神話打翻

流動寒冷的黃河大曲大折

端坐如儀的山塬大苦大難

貧瘠與劫難夯打的黃土盛產(chǎn)悲涼

亦盛產(chǎn)凌厲的復仇

中國人總以中國人的方式

痛惜家園!

枚黑鈕扣

沈河

長高長密的茅草阻攔不了

一枚停留幾十年的黑鈕扣從地上跳出來

依然是黑的，我伏下身子。

里面收錄的

是慌亂的腳步聲和撕心的叫喊。

日本鬼子進村，我的親人選擇逃離，

軟軟的血肉怎能去碰硬硬的刀槍?

一次性的生命不會像茅草砍了又生。

上山的路，擠著親人的身影，

那枚黑鈕扣就是從那時扯落。

我撿起來，握在手心

不讓慌亂的腳步聲和撕心的叫喊

再落在這塊土地上。

讓我們永遠記住

茹洪源

讓我們永遠記住

侵略者讓人民失去了溫飽

世界無數(shù)城鄉(xiāng)化為廢墟

數(shù)不清的文化遺產(chǎn)在炮火中焚燒

讓我們永遠記住

戰(zhàn)爭中的五千五百萬同胞

還有許許多多的戰(zhàn)爭創(chuàng)傷

在人們心頭種下永久的苦惱

讓我們永遠記住

戰(zhàn)爭中成千上萬的士兵沒有留下姓氏綽號

他們甘拋千千萬萬個頭顱

還有一大批國際英豪

讓我們永遠記住

誓死捍衛(wèi)人類和平的重要

英雄寫下氣壯山河的史詩

任何勢力也不能把正義阻撓

讓我們永遠記住

英雄們前仆后繼不屈不撓

他們無愧為反抗侵略的偉大英雄

中華民族的一代天驕

歷史的天空（二首）

胡傳義

一切都未消失——參觀南京大屠殺紀念館

總有獰笑

重新揪住我們的耳朵

總有銹蝕的槍刺、瓦礫、苔痕

殘留著一座城市的哭泣

——一切都未消失

總有文字、圖片、噩夢……

總有血腥的江水

重新灌進大地的胸膛

活埋的兒童

被凌辱的婦女

砍掉的頭顱，在照片上

至今不肯閉上眼睛……

——一切都未消失

頭頂?shù)暮呛蜔挭z的火

盤曲的樹根和累累的白骨

……痛苦糾結(jié)，從地底

催生著春天

讓又一茬樹葉睜開了眼睛

鴿子飛翔，穿過歷史的煙云

停留在紀念館金色的檐頂

但這和平的美景

并不能治好頑固的宿疾

在建筑工地

又起出了一批化學彈

而更多的化學彈

像毒瘤，還遺留在他們的大腦里

——一切都未消失

我們?nèi)砸鎸?/p>

謬論，無休止的狡辯……

被歪曲的歷史仍然在扭曲

包含著

致命的毒素

——是的，這里

永遠不會是風景區(qū)

它只是一顆痛苦的

城市之心

一碰就疼，就流血

站在寂靜的大廳里

像站在它燃燒的左心房

或右心室

——一切都未消失

留神聽一聽

仍有悲戚、哀哭、怒吼、悲烈的風

猛烈交織

替記憶

打造著一枚枚鋒利的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