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機會的平等,是實現社會平等的最基本的前提,也是衡量社會文明程度的重要指標。綜觀世界,發達國家無一例外地長期堅持發展教育事業,并在不同的發展階段,調整國家的教育政策,促進社會發展。
英美公平的教育制度
20世紀60年代以后,發達國家更加注重教育從形式公平到教育的實質公平,教育機會均等的內涵已由入學機會及接受共同教育機會均等,擴展為使處在社會經濟不利地位的學生有補償文化和教育資源不足的機會,以教育機會的平等,促進社會平等的實現。
1870年,英國政府頒布第一個教育法,確立所有5-13歲兒童必須入學接受教育,規定了貧困地區特設免費學校,在任何地區生活困難的學生可以由教育局代納學費。1876年,政府頒布一項新的法案,將強制義務教育推進一步,規定父母有義務送子女入學,接受讀、寫、算方面的初等教育,若未履行該義務要受到處罰。1899年,政府頒布了第三個教育法令,授權郡或市議會出資建立技術學校。初等教育的改革取得了相當大的成效,到1900年,接受初等教育的兒童達到80%。英國1944年教育法案明確提出了均等教育機會的目標,但是一直到20世紀60年代,教育機會的不均等仍然是一個十分嚴重的社會問題。英國中央教育咨詢委員會1967年發表的勞普頓報告指出:“處于最低劣的貧窮與不利環境中,直接而明顯地影響學校和學生的學業成績。教育機會均等理想的實現,廣大勞工階層子女的未來迫使我們不得不思考教育改革的方案。”該報告提出了一個全國性的教育補償計劃即“教育優先區”的設想:通過國家干預,實行積極差別待遇,打破因社會經濟障礙而陷于貧困的兒童無法擺脫困境的惡性循環,應該對那些處于教育優先區的貧困和處境不利的兒童給予額外的教育資源,為文化不利地區的學生提供積極性的補助使其能充分發揮潛能,與其他地區的學生公平競爭,以求教育機會的均等,實現社會正義的理想。
自20世紀60年代以來,美國開始注意到文化背景對個人的能力與學業成績的影響,并認識到處于不利地位的兒童,即使進入學校的機會與別人相同,但由于其智力的發展受到文化不利環境的影響,往往會比一般的兒童發展遲緩。因此只是注意入學機會等一些形式上的機會均等,實際上對這些兒童并不公平,教育上更加強調教育機會的實質平等,尤其強調不同族裔、不同文化群體平等發展的權利。各級政府開始為少數民族和貧困家庭的兒童,制定大規模的教育服務方案,對符合條件的學校與個人給予補償教育,目的在于改變城市與鄉村教育處境不利的兒童、少數民族兒童在智能與社會發展方面的遲滯現象。美國補償教育方案實施30多年來,貧困人口和少數民族是最大的受益者,多元文化教育已經從爭取入學機會均等,發展到現在包括課程、教學方法、評價方法、學校文化等全面教育改革。
中國教育不平等在擴張
我國的教育事業自改革開放以來,取得了快速的發展。但是,大量的事實也表明,當中國的教育隨著經濟的增長而擴張時,教育的不平等也在隨之增長或擴張。我國教育投入約為國內生產總值的3%,不僅趕不上發達國家的水平,也低于世界平均5%的水平。同時教育經費的投向嚴重不合理。由于初中和小學的管理責任主要在縣以下,自省至縣的地方政府的教育投入也主要流向了各自管轄的大學、各類專業學校以及高中,很少顧及農村義務教育。
由于城鄉之間經濟發展水準和財源的差異,二元分割的辦學制度必然導致城鄉義務教育資金投入的嚴重失衡。2004年8月23日《中國教育報》公布的對174個地市和縣教育局長的問卷調查結果,超過50%的農村中小學基本運行經費難以保證(這意味著國務院規定的“三個確保”在一半以上的農村地區沒有實現),有58%的農村學校危房改造經費無法落實,超過40%的小學仍然使用危房,超過30%的農村小學粉筆論支有限發放,接近40%的農村小學交不起電費、有電不敢開電燈,而缺少課桌凳的小學也接近40%.
不僅在資金投向上嚴重不公,而且社會各階層子弟接受教育的機會也存在嚴重的不公平,表現為各教育階段入學率和升學率的差距,并隨著教育階段的升高而擴大,呈現出倒金字塔狀的格局。根據國家統計局公布的資料,早在《義務教育法》公布之前的1985年,中國的城鎮已經普及了小學和初中教育,而當年農村的學齡兒童入學率不到95%,農村小學畢業生升入初中的比率只有65%,而低于這一平均數的省區有13個。到1999年,農村小學畢業生的升學率上升到91%,但低于90%的省區仍然有15個。在2000年義務教育基本普及之前,許多大中城市已經普及了高中教育,但是到2004年,仍然有至少10%的農村地區尚沒有普及九年義務教育,有的縣甚至沒有普及小學教育。
義務教育階段存在的城鄉教育機會差距,到了高中階段進一步擴大。從初中畢業生升入高中(普通高中,不包括職業高中)的比例來看,城市的升學率從1985年的40%提高到了1999年的55.4%,而同期農村則從22.3%下降到18.6%,兩者間的倍數差距從1.8倍擴大到3倍。在31個省區中,當年城鄉差距超過三倍的省區達15個,超過四倍的有5個,近年來農村地區的絕對升學率雖然上升,但是與城鎮之間的差距可能并沒有縮小。
作為計劃經濟的產物和涉及政策制定者切身利益的結果,在以地區為單位的高校招生名額分配上,主管部門一貫采取在全國范圍向北京和上海傾斜、在一省之內向省會城市傾斜的政策,結果必然是各地錄取比例和分數線的懸殊,在北京能上清華的分數,在一些地方上不了重點大學;在北京能上重點的,在一些省則無學可上。
在市場經濟時代,農村勞動力廣泛流動和城市化加速,但農民進城后,由于沒有當地戶口,他們的子女就不能在城區的學校上學,民工子弟只能上條件簡陋的民工子弟學校。但是民工子弟學校屬于民辦教育,政府不投入,民工無錢投入,辦學條件很難達到教育主管部門的辦學標準,從某種意義上說,民工子弟陷入無學可上的境地。
教育產業化,嚴重剝奪了社會低層子女受教育的權利。從中小學到大學,無不在收費上大做文章,收費名目越來越多,收費標準越來越高,公民所能享受到的教育質量與他的支付能力直接相關。現今的獎、助、貸學金制尚未真正形成國家或社會贊助機制,下層家庭的子女上不起大學的事情屢見報端。在各地,采取依托有名的高中來辦民辦初中的“名校辦民校”的做法,更是可以名正言順地收取擇校費,擇校費成了很多家庭邁不過的檻。教育產業化,更加擴展了教育在不同階層面前的鴻溝。
教育不公的警鐘敲響
教育的不公平,引起了強烈的社會反響。2001年8月,山東省青島市應屆高中畢業生欒倩等3人起訴教育部高等學校招生計劃違憲。她們認為,憲法賦予公民的權利,包含了平等的受教育權,而教育部這一行政行為,根據地域對招生人數做了不同限定,從而直接侵犯了包括原告在內的廣大考生的平等受教育權。每年大學新生入學之時,都有因拿不出子女學費的工人、農民而走上絕路的消息見之于傳媒。10萬擇校費“逼”13歲的銀川少女選擇了自殺,更是駭人聽聞。中國教育不平等而引發的悲劇,已經向世人敲響了警鐘。
構建現代國民教育體系和終生教育體系,堅持教育先行,全面推進素質教育,增強國民的就業能力、創新能力、創業能力,努力把我國面臨的巨大人口壓力轉變為巨大的人力資源優勢,是實現經濟發展必備的基本條件。切實把教育放在優先發展的戰略地位,中國教育的改革,必須以廣大人民群眾的利益為出發點,以教育公平作為根本目標。一要提高教育投入在國民收入中的比重,爭取在較短的時間內,達到發達國家的平均水平,使我國教育的整體水平有質的轉變。二要下大力氣扭轉教育資源集中在城市和少數發達地區的局面,加強對欠發達地區和農村的教育資源分配,努力縮小城市與農村、發達地區與欠發達地區的差距,公平國民受教育的機會。三要正視我國貧富差距日益擴大的現實,建立貧困家庭子女接受教育實行國家補貼制度,義務教育階段免除一切費用,對高中及大學階段實行國家財政與學校共同分擔,充分保證貧困家庭子女接受教育的權利,加強教育收費的監督管理,防止不合理收費,逐步降低收費標準。四要建立與生產力要求相適應的教育體系,鞏固和完善義務教育,改革和發展職業教育,深化高等教育體制改革,充分發揮高校作為人才培養基地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