佃農的兒子成為優秀的軍事指揮員
左權,原名左紀權,號叔仁,1905年3月15日出生于湖南省醴陵縣平僑鄉黃茅嶺的一戶佃農家庭。1歲半喪父,6歲開始參加勞動,7歲入塾啟蒙。因家境貧寒,幾度輟學,17歲時才在叔父等人的資助下考入縣立中學。在縣中讀書的時候,通過閱讀《新青年》、《向導》等進步讀物,接觸到了馬克思主義,萌生了改造社會的志向。次年他與同學宋時輪、蔡升熙等組織“社會問題研究社”,并積極從事反帝反軍閥的愛國學生運動。1924年初,左權毅然決定投筆從戎。他與張際春、蔡升熙等離鄉背井,考入廣州孫中山建國陸海軍大元帥府軍政部陸軍講武學堂,被編入第一隊。在孫中山新三民主義思想的熏陶下,左權政治上積極要求進步,同年7月與蔡升熙等人創辦了革命群眾團體——蓮社,實行“三民主義”、“兵工政策”的宗旨。蓮者,出淤泥而不染,寓意著左權決不與腐敗的舊社會同流合污。軍事上左權勤學苦練,教官所講示的各種軍事動作,他都做得準確嫻熟,每逢操練,區隊長必指定他作示范演習。
1924年10月,左權參加平定廣州商團叛亂的戰斗,這是他第一次參加的實際戰斗。周恩來曾經說過,“左權同志的革命信念,便由此而起”。這次戰斗讓左權在軍事上受到了一次極好的實際鍛煉。11月間,他所在的陸軍講武學堂并入黃埔軍校第一期。由陳賡引見,左權結識了時任軍校政治部主任的周恩來。周恩來詳細詢問了他的家庭情況,并著重了解了他的政治觀點,鼓勵他努力進步,積極向黨靠攏。在黨的教育和周恩來的具體幫助下,左權很快由信仰三民主義轉變為信仰共產主義。1925年1月,他光榮地加入了中國共產黨,周恩來親自為他主持了入黨儀式。從此,共產主義成為他的奮斗目標。
從黃埔軍校畢業后,左權被分配到黃埔軍校教導團,歷任排長、連長等職,并先后多次參加討伐陳炯明和平定桂系軍閥楊希閔、劉震寰叛亂的戰斗。由于在廣東革命政府東征的幾次戰役中他英勇殺敵,表現突出,被大家譽為“黃埔新星”。
1925年10月,左權被組織選送到莫斯科中山大學學習。他和鄧小平、俞秀松等同編入中山大學第一期第七班,即當時中大的“理論班”。在中大的兩年里,他刻苦攻讀俄語,努力鉆研各種必修課程。遵照黨組織指示,1927年9月,左權由中大畢業后,又轉入伏龍芝軍事學院繼續深造。他對軍事理論有著極其濃厚的興趣,“凡教員指定的參考書籍,必一一閱讀,并以紅藍鉛筆標出要點”,故每次軍政考試,他都能旁征博引,闡其旨趣。每次戰術作業,他都一絲不茍,自覺地培養出軍人應有的嚴謹作風,受到戰術指導員的好評。在留蘇的四年多期間,左權博聞強識,掌握了豐富的軍事理論,成為一名訓練有素的優秀軍事指揮員。
背著“處分”進入我軍最高指揮員行列
1930年9月,遵照黨的指示,回國后不久的左權由上海進入閩西革命根據地,擔任中國紅軍軍官學校第一分校(閩西分校)教育長。他熱情給學員講授軍事知識、介紹蘇聯革命。沒多久,黨派他改編閩西的部隊,紅十二軍、二十一軍合編為新紅十二軍,左權任軍長。1931年1月,第一次反“圍剿”結束時,左權被調入中央蘇區,直接策劃和參與了著名的寧都起義。起義成功后,左權等又代表中共中央、中央軍委迎接寧都起義的部隊。左權在歡迎大會上發表了重要講話,給起義部隊以很大鼓舞。起義部隊被改編為紅五軍團,左權被任命為紅五軍團十五軍軍長兼政委,當時他才25歲。
年輕的左權非常痛恨舊軍閥在作戰中那種“相互傾軋、相互推諉、保存實力”的惡習。凡由他部署作戰,首先考慮的必然是打擊敵人,通過打擊敵人來保護自己。他擅長于在實戰中總結經驗,更新戰術。毛澤東當時曾多次向眾人夸贊:“左權吃的洋面包都消化了,硬是個‘兩桿子’都行的將才呢!”
1932年6月,回師贛南后,左權被執行王明“左”傾錯誤的領導誣為“參加托派組織的嫌疑者”,被撤銷了軍長兼政委職務,并受到留黨察看處分。在這之后左權雖然多次申訴,王明始終沒有撤銷給他的處分。所以“托派”和“留黨察看”成為戴在左權頭上十多年的政治“緊箍咒”,左權為此曾流著淚向彭德懷哭訴:“王明在中央,我永遠也翻不了身!”兵權被奪后左權被調至瑞金紅軍學校任教官,他也就成為紅軍大學里惟一的軍級教官。在蒙冤受屈的日子里,盡管在政治上遇到了曲折坎坷,但他從未動搖過對黨的信念。他在《自述》中寫道:“近17年來,從未離開過黨一步,也沒有在任何情況下動搖過,也沒有在艱難困苦面前低過頭?!北幻饴毢蟮淖髾嘁恢眻孕拧罢娼鸩慌禄馃挕?,他更加努力工作,表現出極為堅強的黨性。先后翻譯了《蘇聯紅軍中黨的工作數則》、《蘇聯國內戰爭中之紅軍》、《蘇聯國內戰爭教訓》等文,撰寫了《軍語解釋》等讀物,供紅軍學員學習,為提高中央蘇區紅軍的政治、軍事素質起了很大作用。
“國難思良將”。中央蘇區開始第五次反“圍剿”后,由于“左”傾領導人的頻頻錯誤指揮導致紅軍節節敗退,好不容易才建立起來的紅色政權危在旦夕。在這困難之際,毛澤東親自提名,要求重新起用左權。但倡行極“左”路線的臨時中央領導人仍然不同意左權掌握兵權,毛澤東等人經再三爭取,才將左權定為“可用而不可重用”之人,被安排做沒有直接軍事指揮權的參謀工作,出任中華蘇維埃共和國中央軍委總部作戰局作戰參謀。
1933年2月,左權奉中央軍委之命,直接參與了軍團作戰指揮,和師、團長一起研究作戰方案,并親自來到登仙橋、大龍坪、蛟湖、霍源一帶的崇山峻嶺中勘察地形,確定伏擊陣地。驕橫、愚蠢的敵五十二師、五十九師先后鉆進了他預先設置的“口袋”里,就這樣,不可一世的敵五十二師、五十九師先后被我軍殲滅。這一仗,殲滅了敵人兩個師,活捉了敵師長李明和陳時驥。12月,經毛澤東等提議,軍委任命左權為紅一軍團參謀長。
1935年12月,中共中央在陜北瓦窯堡召開會議。根據會議精神,中華蘇維埃共和國中央政府和中國工農紅軍革命軍事委員會組織中國人民紅軍抗日先鋒軍。1936年2月中旬,抗日先鋒軍東渡黃河,進入到山西。左權作為抗日先鋒軍前敵指揮部成員,參與指揮了關上村、兌九峪等多次戰斗,并充分發動當地群眾參與打土豪、鋤惡霸的革命活動,同時組織部隊在人民群眾中廣泛開展各種抗日宣傳,在山西廣大地區播下了革命火種。5月初,紅軍回師陜北,在延川縣城西的文安驛一帶,稍作休整,便揮戈西征,以鞏固和擴大陜甘革命根據地,迎接紅二、四方面軍。這時,根據中央的安排,林彪調任紅軍大學校長,左權被任命為紅一軍團代理軍團長,聶榮臻任政委。這是左權被王明撤銷紅十五軍軍長兼政委之職后,再次掌握軍事指揮大權。
左權這樣“一個有理論修養同時有實踐經驗的軍事家”,在我軍的服務期正是敵強我弱時期,有他這樣一位科班出身的優秀職業軍人,大大增強了我軍的戰斗力。他將他在黃埔軍校和伏龍芝軍事學院所學到的軍事理論,靈活運用到我軍作戰的實踐中,多次創造了以少勝多、以弱勝強的戰爭奇跡,為我軍的成長、壯大作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左權作戰部署的深謀遠慮和軍事指揮的機智果斷在打擊胡宗南部的山城堡戰斗中體現得淋漓盡致,正如劉伯承指出的:“左權同志部署作戰,是細致周密的,1936年‘雙十二’事變前夜的陜北山城堡戰斗,就是一個范例?!?/p>
1937年7月抗日戰爭全面爆發后,中國工農紅軍改編為國民革命軍第八路軍,左權被任命為八路軍副總參謀長,協助朱德、彭德懷指揮八路軍開赴華北抗日前線,開展游擊戰爭,創建敵后抗日根據地。自此,左權在頭上的政治“緊箍咒”仍未被解除的情況下,背著令其困擾一生的“處分”進入我軍最高指揮員的行列。
舍身取義光榮殉國
1938年4月初,日寇以一0八師團為主力共3萬多人從晉東南根據地周圍的博愛、邯鄲、長治等地,分九路向我軍進行圍攻,妄圖在武鄉、遼縣、榆社地區消滅八路軍一二九師主力,并“圍殲”八路軍總部,摧毀太行山抗日根據地。朱德、彭德懷和左權等經周密計劃,決心以一部兵力和游擊隊在內線開展游擊戰,發動群眾堅壁清野,消耗各路進犯之敵的斗志;主力則跳出合圍圈,轉至外線涉縣以北地區,相機殲滅敵人。
在左權指揮下,我軍終于在4月15日光復了武鄉縣城,16日又在武鄉縣的長樂村布下口袋陣,全殲日偽軍3000余人,此役即“長樂戰役”。隨后,左權又率軍在張店再殲敵1000余人,并收復遼縣、黎城等18座縣城,解放人口百余萬人,徹底粉碎了日軍的九路圍攻,奠定了晉冀魯豫根據地的基礎。
1940年7月22日,由朱德、彭德懷、左權署名,發出了上報中央軍委并下達一二0師、一二九師和晉察冀軍區的《戰役預備命令》。8月20日晚,八路軍全線發起攻擊,這就是著名的百團大戰。百團大戰的最高指揮所設在武鄉縣王家峪村,1/5的軍用地圖把左權住處的一面墻壁完全給遮蓋了,他全部的精力都沉浸于這一偉大戰役的計劃之中。左權將戰役的整個部署安排得井井有條,真是運籌于帷幄之中,決勝于千里之外。連北平日軍發言人也不得不公開承認:“此次華軍出動之情形,實有精密之組織?!?/p>
左權不僅謀劃整個戰役的組織、參謀工作,而且還親臨第一線指揮作戰。在反擊敵人對我根據地實施瘋狂報復的“掃蕩”作戰中,他協助彭德懷指揮八路軍分四路把日軍三十六師團岡崎大隊500余人團團包圍在關家垴和柳樹垴一帶。由于左權的指揮所離前沿陣地非常近,有一次當他正在閱讀作戰參謀送來的情報時,敵機從頭上呼嘯而過,炸彈爆炸,將指揮所的古廟后墻震塌,強大的氣浪還把廟頂掀掉一角,形勢非常危急。警衛員建議將指揮所后撤,他非但不往后撤還大聲命令:“指揮所的同志全部向前推進,猶豫等于死亡!”并且告誡警衛員:“一個指揮員怎么能考慮個人安危,戰士們離不開我們,他們在浴血奮戰??!”左權的魄力和勇氣極大地鼓舞了指戰員的士氣,結果全殲日軍岡崎大隊。
1941年11月,日軍第三十六師團及獨立混成第四旅團共7000余人從黎城向黃崖洞瘋狂襲來,負責保衛黃崖洞的是八路軍總部特務團,左權要求該團在保衛戰中“一定要抓住一個‘穩’字,堅持不驕不躁,不惶不恐,以守為攻,以靜制動的原則”。他還指示了一些應當注意的戰術原則和其它有關問題。11日凌晨,敵人主力占領赤峪,企圖首先突破南口,三次偷襲未果,便施放了大量毒氣。守軍按照左權的指示頑強堅守陣地,并利用機會組織反擊,打退了日軍的多次進攻,給日軍以重大殺傷,大量消耗了其有生力量,挫敗了敵軍的銳氣。
11月19日,黃崖洞保衛戰進入尾聲。八路軍在三十畝、曹莊一帶設下伏兵。那天,風雪交加,伏兵與山石交織成一色,敵人未能發現。11時許敵全部陷入我伏擊圈內,密集的彈雨打得敵人陣腳大亂,傷亡慘重,狼狽不堪地向黎城方向潰逃。我軍乘勝追擊,21日收復黎城,勝利地結束了黃崖洞保衛戰。此役共殲滅日偽軍2000余人,敵我傷亡之比為6:1,“開中日戰況上敵我傷亡對比空前未有之記錄”。中央軍委認為,這次保衛戰是“最成功的一次,不僅我受到損失少,同時給了敵人數倍殺傷,應作為1941年以來反‘掃蕩’的模范戰斗”。
1942年5月,日軍糾集3萬兵力,再次對太行抗日根據地發動了空前殘酷的大“掃蕩”,形勢十分嚴峻。鑒于敵我兵力對比懸殊,彭德懷、左權等連日開會研究對策,果斷決定分路突圍,各自為戰。左權堅決要求擔任掩護和斷后并帶領總直機關、北方局機關及北方局黨校突圍的重任。左權提出:在敵軍分路合擊時,乘隙鉆出合擊圈,當日軍撲空撤退時,伺機集中兵力殲其一路至幾路。一切部署完畢,八路軍總部各部門于5月23日奉命轉移。
5月25日上午,突圍隊伍仍然未脫離險境,數萬名日軍精銳部隊將八路軍總部包圍于遼縣麻田以東的南艾鋪一帶。被圍的還有:八路軍總部政治部、后勤部,北方局及其黨校,新華日報社等機關數千人。左權一邊指揮突圍,一邊觀察著戰場情況的瞬息變化。他根據日軍飛機反復投彈掃射,以及千米之外響起的密集槍彈聲判斷,兵力占極大優勢的日偽軍已經發現了合圍目標,必須盡快采取果斷措施,沖出包圍圈。午后2時,在十字嶺高家坡,左權利用短暫的休整,用嘶啞的聲音激勵著已極其疲勞的隊伍:“同志們,盡管敵情嚴重,大家不要慌。我們要勝利,就得一齊沖。一齊沖就要聽從指揮,只要沖過前面一道封鎖線,我們就安全了?!北M管突圍形勢愈加嚴峻,左權仍然要求警衛戰士:“要警衛總部機密,要保護電臺,保護機密材料,保護機要人員!”并立即采取措施,將身邊的參謀人員、警衛戰士分散到電臺和機要人員中去。當隊伍沖向敵軍最后一道封鎖線時,左權判定這是敵人火力網的集中點,他大聲地招呼同志們:“趕快臥倒!”戰士們應聲撲倒在地,就在這一瞬間,一發炮彈在左權跟前爆炸,他不顧危險,再次高喊著讓大家臥倒。緊接著第二發炮彈又接踵而至,左權的頭部、胸部、腹部都中了彈片。就這樣,一位才華橫溢、智勇雙全的我軍卓越將領,我黨的優秀黨員,為了拯救民族的危亡,光榮殉國。
噩耗傳開,一時間山河失色,大地舉哀。中華民族痛失了一名優秀的軍事理論家和驍勇戰將。朱德撰文追述左權忠于人民、忠于革命的高貴品質和光輝業績,并賦詩悼念:“名將以身殉國家,愿將熱血衛吾華。太行浩氣傳千古,留得清漳吐血花。”中共中央北方局和十八集團軍野戰政治部頒發《關于追悼左權同志的決定》,號召全體將士繼承左權遺志,堅持華北敵后更加艱苦的斗爭,直到抗戰的最后勝利。為永遠紀念這位抗日陣亡的八路軍最高將領,經當時晉冀魯豫邊區政府批準,將遼縣改稱“左權縣”。太行人民還譜寫了一曲膾炙人口的《左權將軍之歌》,以永遠懷念這位把熱血灑在太行山上的抗日英雄。